“出什么事了?”对于伺候她的下人,薇然有轻度的脸盲,如果不穿着按品级的宫装的话,她是认不出对方是什么人的。
不过好在这是在国公府,丫鬟的话是会叫她“大姑娘”的,只有宫里带回来的宫女才会叫她姑娘。
可昨夜动身仓促,那些个东太后的心腹,她一个都没带回来啊?
“贤,贤妃娘娘……薨了!”
贤妃死了!
仿似一道惊雷,劈在薇然的头顶,天空猛地昏暗了下来。
怎么会?她还没害她呢,贤妃怎么就死了?
梅香抿唇,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旧伤发作,昏迷不醒,陛下却锁了舞凰宫不让太医进去!太后娘娘也被……也被陛下说,让她……让她滚回挽湘宫去了。”最后半句含在嘴中,细若蚊呐,但薇然还是听清了。
“什么?”她猛地站起。“我们马上回宫!”
顾不上这个小宫女是哪边的人来给她传这个消息的了,宫里竟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必须立刻回去!
“薇然,”太夫人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吗?这个时候在宫外多好……你还进宫去做什么?”她有一点点的心酸,这个孙女儿刚才说的居然是“回”宫而不是“进”宫,这不是,明显把宫里当成她的家了么。
凭什么呀,皇帝皇后又不是她的爹娘!她以为离了他们颖国公府,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我必须回去。”刘宸瞧着对皇后没有真心,刘珑又小,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个时候能保护她们的,只有她了。
女孩毫不收敛自己的气势,一双凤眼直直对上太夫人“孙女自幼蒙姑外祖母教养、皇后姨母照拂长大……我要回去。”
生恩不若养恩重,她终归,还是心向张家的。
又冲着忍不住也慌了起来的孙氏点了点头,薇然带上梅香径自离开。
留下太夫人和齐氏婆媳俩,怔在原地。
马车上,报信的小宫女又说完了刚刚没能出口的消息。
“高公公不知怎的被皇上放出来了……正跟在鸾和宫,陛下身边伺候呢。”
闻得此言的女孩浑身一震。铲除胡家固然是她想要报胡贵妃的泼茶之仇,可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对付的……只是高揽一人而已。
“我需要知道更多的消息。”薇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首先要搞清楚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直觉这一切都和贤妃之死有关,可贤妃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却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为了防止事情有变,她身边负责传递消息的人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戒,直到今天早上,才放松了下来。
这说明以上变故,都是今早之后,午膳前到下午的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
可是贤妃……太医院那边的脉案显示,她的身体虽然早就不行了,但还远未到大限将至的时候。那么是有人杀了她?东太后和皇后还不至于这么快动手——关于贤妃应该怎么死,她们早有另一套计划。
是嫉妒她得宠的一干妃嫔,又或是高揽?
等她查出来是谁干的……她一定要让她(他)求死不得!
“梅香,催一下宫里的消息,问问太子殿下,现在在做什么?”
“是,姑娘。”梅香探身到马车窗边,在窗棂上“叩叩”敲了几个。“殿下的人手大多都在宫外,想必往来传递会更方便一些。”
“嗯。”薇然揉着额头,努力思考着。车箱内一时静了下来。
关于贤妃顾如寄……她之前设想的是,如果皇帝都见到了真玉司还不肯对胡家下手,就弄死贤妃栽赃到胡贵妃的身上,以此来引爆皇帝的杀心。
不过到那时受了刺激的皇帝举起屠刀,也不知道还会波及到谁,所以这一直是一个待定的备用计划。昨天她看事情那么顺利,连真玉司都被方修云偷了出来当作了把柄,还想着或许贤妃能不用死了,让这个权欲没有那么旺盛的女人一直拴着皇帝的心也好,谁料……
吱吱嘎嘎的马车声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薇然扬声问道。
“回姑娘的话,”外头驾车的小太监答道。“是颖国公大人,夷陵侯大人和箫二老爷。”
父亲,舅舅,和二叔么?女孩探出头去,果然见到三个大男人脸色惨白地相互搀扶着走出了皇城大门。
“姑娘,我们时间不多了,宫门要下钥了。”梅香在身后提醒道。
“我知道了,说几句话就回来。”薇然留下一句话探身出车箱,那三人却已走到了马车车辕边。
“这就要进宫了吗?”箫巍握住她的双手,有些失望地问。
他当年将这个女儿送入宫中,是不是做错了?
“……”不动声色地将落入掌心的纸卷藏好,薇然轻颤着身躯垂泪道:“女儿不肖,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爹,舅舅,还有二叔,你们也都要保重啊。”
接着她看向夷陵侯的方向,低声飞速说了一句:“我会好好保护好她们的。”便抽出双手返回车中。“我们走。”
“是,姑娘,驾!”
马蹄声又哒哒地响起,华丽单薄的车驾,渐渐消失在厚重古朴的宫门后。
“箫兄,”宫门外,夷陵侯沉声开口。“薇然她,真的参与了碎玉案吗?”否则昨日下午来见他们,传达东太后意思的人怎么会是她,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把情报特特指明了要交给她?
夷陵侯愤怒地揪起箫巍的衣领。“你就是这么对待雅乐唯一的女儿的,啊?”
“我只是想让太后娘娘保护她而已!”东太后却利用了那孩子!
两个男人撕打了起来。
……
车箱中,薇然轻轻拉开刚刚借着袖子的遮掩递过来的纸卷。
是太子给她的消息。
长长的一篇密报,却写在了脆弱的宣纸上,显然写下他的人当时情况十分紧急。
意外的是,本以为不会那么快查明的事情,在密报中叙述极为详实仔细,仿佛作者亲眼所见。然而薇然越看,一颗心就越是沉到了谷底。
然后,一股荒谬的愤怒,从她心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