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刚才还在和她一起打牌、说笑的女孩,心脏就躺在房间的地板上,睁大着惊恐的双眼,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还在“汩汩”地向外淌着血。这一刻,管怡只想要去死,她那无望的生命,不断给身边的人们带来死亡,而这些人的生命,原本是充满了快乐与希望的。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走到了房门前,其中一人冲着管怡举起了手枪。管怡缓缓仰起头,平静地望着对方,像是在迎接一次洗礼。开枪吧,结束这莫名其妙的人生,不要再给他人带来不幸。
可是那黑衣人犹豫了片刻,却又放下了手里的枪,回过头去和同伴们商量:“我说,狼种不在这里,我们完全可以将两条漏网小鱼都带回去,没必要打死她吧?”
后面的几个黑衣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听说现在风声很紧,每种角色都很缺货,‘韩美美’还是一主角呢,带回去估计也能拿不少赏钱吧。”
“不不不,千里迢迢地带回去多麻烦啊,要我说咱哥儿几个找个地方玩玩儿,然后处理掉算了。看起来多嫩啊,送回去多可惜了呀。”最靠外面的一个黑衣人踮着脚尖上下打量着屋里的管怡,眼睛里闪动着污秽的光。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开始躁动起来,他有些急迫地朝屋里挤了挤,双手摸着裤腰带就要开始行动,可是裤裆里忽然传来一阵无法想象的剧痛,他痛得叫不出声来,只是拼命地张大了嘴巴,捂着裤裆跪倒在了地上。
“来呀混蛋,我跟你们拼了!”李林涛握着一根球棒从后面窜出来,无所畏惧地怒吼着,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球棒,黑衣人们慌忙避让到两旁。李林涛冲进了屋里,拉住管怡的手就往外跑。
捂住裤裆的黑衣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抬起了手,看到手上居然满是鲜血,都是从命根子里流出来的。黑衣人惊怒欲狂,拔出手枪,瞄准了李林涛的后背就要开枪,可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人猛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手里的枪,冲他大吼:“操!你小子疯了,那是李雷!你******活腻了吧,快把枪放下!”
黑衣人望了望手上的血,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裤裆,那里依然针扎火燎一样的剧痛,他狠狠地咬牙,一脸的不甘。大胡子毫不犹豫地拔出枪顶住了他的脑袋,冷冷地说:“你再不放下枪,老子就一枪打爆你的头。你******别害得我们跟你陪葬!”
黑衣人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得放下了枪,和同伴一起朝两人追了过去。
李林涛和管怡奔逃了一阵子,四周的黑衣人立像一群捕食的饿狼围追堵截。李林涛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并不想伤着他,甚至小心得有些过分,他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管怡可就难说了。李林涛将管怡朝大门边猛地一推,大声喊:“你先走,我来引开他们!”说完,挥舞着球棒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可是管怡却没有动弹,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茫然地望着李林涛狂奔的背影,她还不知道还能够逃向何方,她不希望再将灾祸带给任何人。
一个身形矮胖的黑衣人从一旁跳了出来,举枪瞄准了管怡的头,可是却犹豫着没有开枪。他们刚才的讨论还没有得出结论,就被突然出现的李林涛给打断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处置管怡了。矮胖子正在犹豫着呢,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大喝:“姐姐!”
矮胖子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他扑了过来,他只觉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地上——那是一只几十斤的黑陶花盆,就那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矮胖子捂住脑门儿,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狂涌而出的血液迷住了他的眼睛,他举枪朝着花盆掉落下来的方向一阵乱射,子弹击打在二楼的栏杆,火花四溅。楼上的管唯慌忙转身躲避,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些击打在管唯的身旁,就仿佛就击中了管怡的心脏,她脸色煞白,摇摇晃晃几乎晕厥过去。她听到了弟弟喊她“姐姐”,也看见了他奋不顾身地从屋子里冲上来,扔下花盆来救她,她开心得几乎要晕过去,她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楼上的那个少年,是她的亲弟弟,与她血脉相连。
而这一刻,管怡只想要离他而去,最好一辈子也不要再见面了。离弟弟越远,他也就越安全;而接近他,只会扰乱他的生活,并给他带来危险。
管怡转身想要逃走,可是那矮胖子已经渐渐清醒了过来,跌跌撞撞地朝她追了过来。矮胖子脑门儿上挨了一家伙,伤得不轻,可是速度仍然比管怡要快得多,他很快就追了上去。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听到了一旁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一个更大的黑影朝他冲了过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矮胖子的脑袋里只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便被汽车撞得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两圈,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梁咏成战战兢兢地从车里爬了出来,眼前的情形将他吓得不行,这些家伙,手里可个个都拿着真枪啊。他猫着腰跑到管怡的跟前,抓住她的手,慌忙将她拽进了这里。“这些家伙,是那群坏人吗?”梁咏成慌慌张张地问。
管怡满脸的茫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梁咏成喃喃地念叨着,扭头试探性地望了管怡一眼。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建议很自私,李林涛和管唯还被困在别墅里呢。
“离开这里,对,我们离开!”管怡直直地望着远方,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梁咏成见管怡也没有反对,于是迅速掉转了车头,一踩油门,驶离了别墅。那倒霉的胖子挣扎着爬了出来,看到撞翻自己的那辆车子还没有驶离手枪的射程,赶忙抬枪准备射击。
可是,情况有点不对劲,在他身旁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人影,像一根木桩直直地杵在那里。矮胖子心头一阵发毛,缓缓扭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张年轻的噩梦一样的脸庞,胖子那脆弱的心顿时碎成了八瓣儿——苍天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又是我?
他哆哆嗦嗦地掉转枪口,冲那年轻人连开了两枪。俩个人之间相隔不到两米,这么短的距离,对方根本没有可能躲避,可是那个叫做“狼种”的年轻人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身子,便轻易地躲过了他的射击。然后那年轻人竖起了一根手指,撒娇似的在矮胖子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这轻轻的一点,连矮胖子自己都不好意思认为对方是在攻击他,可是倒霉的胖子刚刚被几十斤的花盆砸翻了,随后又被疾驰的汽车撞倒,他那饱经沧桑的颈椎,随着俞沛华这轻轻的一点,“咔”地一声就折断了。
正在别墅里围追李林涛的黑衣人们,瞧见俞沛华一指头就戳死了自己的同伙儿,一时间俱是惊恐不已。他们当中有几人曾经同俞沛华交过手,其余的人也曾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心中对这个可怕的对手本就十分惧怕,现在又亲眼瞧见了这惊骇的一幕,内心一瞬间就被恐惧给塞得满满的。他们的手中明明就握着枪,对手明明就站在那么空旷的地方,可是他们硬是不敢举枪射击,仿佛是生怕枪声一响,就会引来那狼种恐怖的反击。
“俞沛华!”众黑衣人还没有考虑清楚到底是战是逃,一旁的李林涛激动地一声大喝,那熟悉的可怕的名字一瞬间就引爆了他们的恐惧,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一时竟像一群可怜的小兔子,一阵子尖叫,齐齐朝别墅的另一头狂奔而逃,三三两两地翻墙而过,很快就都消失不见了。
梁咏成见此情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动方向盘,掉转车头想要将车子开回去,可是管怡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怎么了?”梁咏成不解地问。
“我们走。”管怡轻声却坚定地说。
“走?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们离开这里,离开他们,越远越好,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梁咏成心中一动,转过脸来,痴痴望着身旁女孩的脸。他想起了那天夜里,那个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从路边窜出去,仆倒在他的车前,她穿着一身的白纱衣,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她的脸看起来那么得熟悉,梁咏成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认识了她好多年(他当然无法明白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她的表情那么得春节和无辜,她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尘世中的女孩,她是世上最美丽也最脆弱的花朵。而他,愿意用这一生来守护着她。
“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梁咏成当然明白管怡真正的意思,可是这话听起来,还是那么得让人心动,他们就像是那些武侠小说里决意远离江湖,双宿双飞的苦命鸳鸯。
“好,我们走。”梁咏成满心陶醉,柔情无限地说着,再次掉转车头,踩下了油门。
别墅里,惊魂未定的李林涛丢下了球棒,大步冲到了门口,他只是急着想要看看,管怡是否安然无恙。管怡就在梁咏成的车里,可是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啊,那车子为什么又在掉头?它的引擎正在发动,它要开往哪里?
“美美?”李林涛远远地喊了一声。
敞开的车窗里,管怡远远望着李林涛,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舍和歉疚。李林涛的心头一时间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惧,他回想起了上午和管怡的那番对话,很快就明白管怡的意图。
“不,不要离开我。”李林涛绝望地喃喃自语。
我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亲人,那一群同学和好友,也已经远离了我,只有你始终陪伴在我的身边。不要离我而去,不要让我变成孤魂野鬼。
可是车里的人并不理会,汽车发出一阵无情的轰鸣声,疾驰而去。“不!”李林涛发出一阵绝望而愤怒的呼号,发疯似的紧追而去。
汽车渐行渐远,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李林涛追出了好远,最终也未能追上管怡,反而一头栽进了一条水沟里,摔得头破血流。
李林涛狼狈不堪地从沟里爬了出来,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就瞧见俞沛华开着车子赶了过来。俞沛华远远地望着这边,目光没有焦点,似乎是在看着李林涛,又似乎是在盯着他身后的某处,神情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平静,他远远地冲李林涛招了招手,轻声说:“上车吧,我们要出发了。”
李林涛怔了一怔,问:“出发?去哪里?”
“这公寓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另寻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然后再逐步去实施我们的计划。——你的东西我已经简单整理了一下,帮你弄到车上了。”
李林涛想了想,又问:“那么管唯怎么办?”
“他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跟着我们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让他留在公寓里吧。警察马上就会赶到,他们会保护他的。”
李林涛还想要再问点什么,可是俞沛华已经冷漠地扭过头去,显然不想再和他多谈什么了。李林涛想了想,自从遇上了这个少年,所有的行动和计划都是由少年说了算,他也确实是很有些能耐,能够与千年眼公司的人周旋这么久,而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于是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俞沛华重重地一踩油门,汽车引擎发出一阵强劲的轰鸣,车子朝着某个方向坚定地疾驰而去。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不语。汽车行驶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驶离了这座城市,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界,一直担心着管怡安危的李林涛,这才犹豫着开口打破了沉默:“管怡离开了,现在不知道去哪里……我们要不要……把她找回来?”
俞沛华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两眼直视前方,无动于衷地开着车子,过了足足有两三分钟,他才闷闷地回答:“嗯,我们去把她找回来。”
李林涛惊诧地望了他一眼,问:“你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俞沛华仍然没有回过头来,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地回答:“东边,我们去东边找她。”
李林涛更加惊奇地问:“东边?你怎么知道她去了东边?她在东边什么地方?”
“你不用多问,相信我就是了。我们一路往东,一定能够将她找回来。”
李林涛见俞沛华不愿多说,只得讪讪地住了口。俞沛华的身上有一种很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怎么敢违逆他的意愿。
两人不再多言,一路向东,直至夜色深沉,也不知行到了何处,俞沛华下车在附近随便找了个住处,就和李林涛住下了。
之后的几天里,两人一直在向东疾行赶路,天明出发,直至深夜方才停下,然后在停车的地点随意找个地方住下。李林涛感觉俞沛华不像是在追寻管怡,反倒像是在逐日。
俞沛华一路神情冷峻,似是满怀心事,李林涛也不愿去招惹他,干脆抱着梁咏成留给他的几本书在车上研读,几天下来,居然收获不浅。
这一日下午,两人行到了离边境线不远的一条高速公路上,李林涛依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聚精会神地读书,忽然感觉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变暗了,他抬头望了望窗外,这才发现汽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高速公路,正在一条崎岖狭窄的山间小路上颠簸前行。李林涛大感奇怪,探头望了望日头,好奇地问:“现在才四点多钟,离天黑还早着呢,你怎么不继续赶路了?”
俞沛华冲窗外努努嘴,说:“我们已经开到边境线上了,再往前开就出国了,可能会有点麻烦。我们今晚就先在这边过一宿吧,明天再作打算。”
李林涛大惊:“什么,你要出国吗?你不是说要去找美美吗?难道她也已经过境了吗?”
俞沛华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小心地开着车子。
李林涛见他不愿回答,也不好再多问,只是扭头望了望窗外,外面尽是荒山和密林,哪里还有半点人烟?李林涛不禁埋怨道:“看样子你对这里还挺熟的嘛,为什么不早做打算?这里如此荒凉,哪里还能够找到住宿的地方呢?”
俞沛华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就在车上凑合一宿吧,食物和饮料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就是一个晚上,明天我们应该就能够到达目的地了吧。”
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