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没事吧?”司机冲到李雷身旁蹲下,伸出双手在半空着左右摇晃,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李雷坐起身来细细查看,自己的右脚被车头碰了一下,有些酸痛,不过应该没有骨折,韩美美的膝盖磕破了一个小口子,不过是点小伤而已。“没事,我们没事。真是对不起!”李雷有些有气无力地说。
那司机皱了皱眉头,疑惑地打量了他们两眼,不解地问:“你们是外国人吗?大清早的怎么会跑到这种荒郊野地里来?”
李雷愣了一愣,一时没能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将韩美美也扶了起来。司机见两人平安无事,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心头不禁一阵阵地冒火,对着两人劈头盖脑地一顿臭骂:“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毛病啊,一大早的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打野战,玩得High了就在公路上乱窜,还真是过把瘾就死啊!你们要是真的想死,可以去跳崖啊,不要杵在这大路上害人好不好……”
李雷和韩美美刚刚从魔眼校园里逃离出来,还从未与校外的人有过接触,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大为尴尬,韩美美更是被骂得俏脸通红,怯生生地躲在了李雷的身后。
“你,躲什么躲!我是坏人吗?这事情是我的错吗?现在知道怕羞,快活的时候、疯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呢?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自重……”那圆脸司机越说越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韩美美将李雷的身后拉了出来。
韩美美惊恐地挣扎了一下,怯生生地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神情是如此得较弱而楚楚动人。圆脸司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就再也无法移开了,他张大了嘴巴,那些骂人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了美美此刻的神情,都会从心中生出一种想要一辈子保护她的冲动,那瞳孔里透出了一种不同于一般的冰清玉洁,眼神不染一丝尘埃,这样的女孩,仿佛不属于这个喧嚣的尘世。
仙女!
圆脸司机在心中感慨了一万遍,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又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真的没事吧?”
司机的态度颠来倒去的转变让李雷有点迷糊了,他一头雾水地说:“我们……真的没事。”
司机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好像在责怪他不该多嘴接话,原本也没有问他。
“真是对不起,我们在被追赶,这才惊慌地窜上了公路,惊扰大哥了。”李雷连连解释说。
那司机定定地望了李雷好一会儿,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问:“我的英语不太好,没太听清你的话,你是说有坏人在追赶你们吗?——你会说汉语吗?”
李雷浑身剧烈地一震,傻傻呆愣在那里,司机的问题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和他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对方说的是汉语,李雷对这种语言同样十分熟悉,能够听懂和阅读,可是却不会说、不会写,他对这种语言有过许多的接触,可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这和他口中说出的并非同一种语言。怪不得那首《李雷和韩美美》,他无论听过多少遍都学不会,只能够含含糊糊地哼唱,因为那是一首中文歌曲,而他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中文!
也许我会说中文呢。
“我是李雷,她是我的同桌韩美美。”
李雷张了张嘴,努力想要将脑海里的这个声音转化成一句话从口中吐出来,可是喉咙和舌头却仿佛闹起了独立,对大脑发出的命令懒洋洋的,不屑一顾,就像一支叛逃的军队。
“嘿,我在和你说话呢。”圆脸司机有些不高兴地拍了李雷一下。
李雷暗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尝试,回想了一下司机刚才的问题,沮丧地摇了摇头,可是很快又点了点头,说:“是有坏人在追赶我们,很多很凶残的坏人,他们就在这附近!”
这一次,圆脸司机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有些紧张朝四周望了望,说:“先上车吧,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再说。”
沿着笔直的公路,车子渐渐驶出了这片森林,两人这才放下了心来。司机向两人询问事情的经过,可是李雷和韩美美也不知道该要怎样去解释他们的离奇遭遇,甚至都不知道该要怎样去自我介绍,便胡乱地编造了几句谎话,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大概是司机的英语水平实在有限,根本没有听懂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于是他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看得出来这是一位相当健谈的年轻人。
司机名叫梁咏成,大学毕业两年了,现在在一家证券交易所工作,恰逢长假,驾车出门远游,玩得正起劲呢,公司里却出了大事,只得连夜抄近路赶了回来,这才撞上了两人。
李雷和韩美美也没有什么去处,就跟着梁咏成去了他的家。大概半个小时,三人到达了目的地,梁咏成的家还挺豪华的,看得出来他的家境很不错,只是在李雷和韩美美的记忆中,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魔眼校园,没有接触过校外的社会,对于贫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梁咏成给他们一人泡了一大杯的麦片,便趴到沙发上补觉去了。可是两人也已经是疲惫不堪,喝了没两口,就趴在餐桌上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李雷听到了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李雷睡得正香呢,实在是不想搭理,可是那声音那么的熟悉,李雷的心中涌出了一丝丝的寒意,他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此刻,天应该已经亮了,可是周围的光线却重又变得昏暗了,仿佛他一觉睡到了大天黑。这里好像不是梁咏成的家,李雷一时间弄不清楚他此刻身在何处,他眯起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地居然又回到了学校宿舍的走廊上。
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才终于逃出地狱,可是……李雷欲哭已无泪,心头一阵阵绝望,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阵“咔咔”的脆响,一个熟悉的人影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楼层的公共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右手敲打着走廊的墙壁,嘴里还在惬意地哼着小曲,那人是吉姆!
李雷惊恐不已,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吉姆,浑身剧烈地颤抖,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可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李雷,干吗呢,心肌梗塞了?”吉姆漫不经心地问。
“吉姆……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啊,眼睛,你怎么可以不避开那些眼睛!”李雷气恼又担忧地高声问。
吉姆像看神经病一样地望了李雷好一会儿,才“扑”地一下笑出了声来,大大咧咧地说:“李雷你在瞎说些什么啊,什么鸡眼儿、屁眼儿的,抽风吧你!”
“眼睛啊!那些眼睛……”李雷警惕地扭头四顾,可是四周的墙壁上,平整光滑,没有闪动的红光,也没有镶嵌其中的玻璃眼珠。只有墙壁的顶部挂着几条长长的塑料长藤,从走廊的一头攀爬到另一头,上面缀满了葡萄大小的彩灯,那是去年元旦搞联欢的时候,同学们挂在这里的装饰品,李雷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面。
“眼睛啊……这不可能!它们就在这里!有人把它们藏起来了……”李雷趴过去,脸贴着墙壁,一寸一寸地查看,“一定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吉姆似乎被李雷的模样给吓着了,大步走了过来,诚恳地说:“李雷,你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呀?我来帮你吧。”
“在这里啊!应该就在这里的啊!”李雷扭过头,大声向吉姆解释。吉姆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然后他的脑袋就像一只碎了壳儿的鸡蛋,随着这个笑容裂开来,稀烂的脑袋在重力的作用扭曲成了一个梨子的形状,鲜红的血水从他额头上的裂缝中疯狂涌出来。李雷只觉得心脏紧缩成了一团,喉咙干得像是被烈火烘烤过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我来帮你吧。”吉姆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浓烈的血腥味将他包裹在其中,李雷这才手脚一阵激灵,连连后退,指着吉姆惊恐地大叫:“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你……你已经死了!”
吉姆不高兴地撇撇嘴,说:“你在瞎说些什么呀!”
“你被那些人推下了楼梯……你摔碎了脑袋……”李雷回忆起那一幕场景,如坠冰窖之中,目光也无神地散开来,“你死了……我亲身看到了!”
吉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满怀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只不过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校长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啊。”
也不知道刚才的一幕是不是幻觉,吉姆的脸又恢复了正常,只是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的创口贴。难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或者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不对!他不是吉姆,他只不过是校长找来的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