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
见萧不平用尽全力,全身都颤抖着才把话说完,殷切地看着我,我不禁震惊当场。这一刻,我竟真的对萧不平心生一丝奇怪的敬意——在此之前,我每次看着萧不平都只会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种萧不平一切言行都只是单纯符号一般的形象而已的感觉。
可是现在……
蓦然,看到萧不平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瞳孔渐渐涣散,我重重点头:“好!”
终于,萧不平脸上的肌肉再也没有细微颤抖,彻底僵硬,眼中也失去了光泽,浑白无神。
萧不平,死了……
不知不觉中,我竟有些怅然若失,下意识地抬头环视四下。
清冷的地宫中,除了我,只剩呆若木鸡不知所措的萧十二,与诡异出现的花猫跟睡在水晶棺里的古代男子。
似乎,这个地宫突然失去了活力呢……
那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
心中正郁结难消,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堵在自己胸腔之中,耳畔,却忽然传来花猫幸灾乐祸、令人心厌的调侃。
“你杀了他,你也是制造不平者喵。”
我调整站姿,戒备看向地图上仍未显示出红点亦或黄点的花猫,以及,水晶棺中的男人——在我答应信仰焱帝后,萧不平与萧十二两人就从红点变作了绿点,而在萧不平死后,萧十二却仍只是微微泛红的绿点,虽有些奇怪为什么没变红,但我现在暂时也管不了萧十二了。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都会背负着那份罪孽继续走下去的。”右手化刀为剑,缓缓将其抽出,我冰冷问道,“那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或许,对萧不平来说这只花猫会是机缘,但对我来说,还是以最高的忌惮之心对待他为好。剑身平举,余光的视线将萧不平尸体收纳,我已进入战备状态。
“怀着杀人的觉悟杀人喵,当真是……”不知为何,花猫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寒毛炸起,猛地站直,用慑人的眼神直射着我,“你是谁?!”
花猫忽然间就如此气势迫人,我初时还有些不明觉厉,但紧跟而起的系统提示让我心中一凛,也让我明白了问题所在。
叮!发现窃取世界本源之力者,主线任务①激活,击杀人皇中正氏!
“你就是人皇中正氏?”地图红光大作间,我持剑指向花猫,忽觉不妥,又稍稍下压,指向水晶棺中沉睡的光头男子,“堂堂人皇,竟是秃子。”
“我在问你是谁!”毛发肆意飞扬,花猫右爪踏前一步,绿油油的眼睛在昏暗地宫中愈发显得摄魂夺魄。
好强的气势,真是踢到铁板了。受花猫气势一压,我心中还真感到几分阻滞,但让自己都感到吃惊陌生的是,我竟能平静答道:“在下王三枫,奉主神之命,降临此界,荡涤凡世,诛绝窃取世界本源之力者。”
这番话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虽然听着豪气万丈,我却在心中掠过一丝寒意。主神绝对有在我身上做手脚,虽然不太可能强行干涉我的自我意识和主观意愿,但在执行主线任务方面肯定就容不得我耍花招了。
这样一来,我就只有倾力一战了。
身无退路,我已做好血战觉悟,自知就算对付不了人皇,有系统在手,要从重伤未愈、藏身此处色厉内茬的人皇手上逃得性命还是极有把握的。
但令我讶异的是,听到我说我是奉主神之命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花猫气势一松间,眼神竟有些奇怪。
良久,花猫眼中寒光敛去,炸直的毛发也重新落下,竟有些颤抖地问道:“主神,可是创世者,神上之神·万物母神?”
不是害怕,而是激动的颤抖。
静静看着花猫,意识到事情和我想的可能还有些不一样,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缓缓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毕竟,虽然我感觉梦神机是人类男子形象,但这些神灵之间的区别差异,还是实力境界之类的,我都不清楚。虽然知道主神对这个世界来说多半属于域外天魔一类的角色,但要主神真和这个世界的创世者有关系,我要乱说话,就神特么的逗比了。
然而,我说不知道,花猫还是更激动了,左爪又踏前一步:“你是人族吧?主神也是人族吗?”
“我,是人族;主神,不知道。”微微犹豫,王三枫补充道,“但以前,似乎是……”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并未真正融入这个世界的我,对源大陆上的复杂形势缺乏实感,浑然忘了在源大陆上,人族现在正面临着怎样艰难的局势。
是我,眼光太过局限了。
地图上大作的红光一收,猛然变绿的同时,花猫最后问道:“除你之外,主神在异族可有使者?”
“没有。”
没有,因为不需要。虽无任何根据,但我就是如此确信,确信主神根本不屑于在这个世界投放第二个轮回者——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我能不能对得起主神的期望。
“好好好!人族中兴有望,中兴有望啊!”花猫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一张猫脸老泪纵横,几近泣不成声。
看着花猫,想起萧不平,我心中莫名烦躁。但心烦的同时,嘴角也微微抽了一下,我囧着脸缓缓把剑收回。
过了一会,花猫敛去泪水,忽然对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三枫神使,你降临此界多少时日了,实力怎生还如此低微?”
卧槽!什么心烦、心塞瞬间从脑子里散去!说我实力低,你也不照照水晶棺,都被人虐成猫了,还好意思说我,信不信我分分钟收拾掉你?
虽然没想到稀里糊涂掉进个地洞就撞上人皇了,但转念一想若不是我不按规矩来,这一幕说白了就是萧不平成长路上的机缘,我也就不再纠结了。
而对中正氏,我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要说害怕,却是真不怎么怕。不仅在人族传说里,这位人皇中正氏神秘失踪前就已经重伤得快不行了,地图上也清楚表明了他只是色厉内荏——红光大作看似吓人,但若是真正的超强者,地图上显示的应该是一个凝实且亮度极高的红点,怎么可能是这种蓬松挥洒开的红光。
花猫,是人皇中正氏的意识在附体控制,然意识归意识,本体归本体,在无法调动本体力量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施展一些精神攻击,并非不可战胜。
甚至于,在慢慢意识到花猫的真正状态后,我愈发觉得,就算没有我乱入搅局,萧不平迟早也会找到这里,而堂堂人皇中正氏,也不过是不平的机缘罢了。
这位本体沉睡于水晶棺内,借着水晶棺和七盏冰晶之灯布成阵法,也就能保证伤势不再恶化,堪堪吊命的人皇,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一开始还觉得水晶棺内的男子身体之中蕴含着极为庞大的能量,但现在得知其身份,和人皇中正氏这个名头相比,这点能量实在是稀薄得可怜。
……
唏嘘感慨了半天,面对花猫的恨铁不成钢,我虽戒心未消,但也不至于视如无睹,便蹙着眉头答道:“七天。”
“七天,难怪。”花猫在水晶棺上来回踱步,半晌忽道,“三枫神使,似你这般,需多久才能恢复神力,与诸神一战?”
虽然中正氏将我误会成有大法力大境界的主神使者,但我并不喜欢这种误会,眯了眯眼,很直白地把话挑明:“不是恢复,而是成长,我降临之前的实力,比之现在都远远不如,更不可能估算后面的成长速度。而且,恕我直言,在那之前,你恐怕是第一位陨落于我剑下的神灵。”
我不打算隐瞒自己真正的实力,但也没有顺着中正氏的话语去想何时与诸神一战——虽然主线任务是消灭这个世界所有神灵,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连主神都说不急的事,我才不会现在就惦记着如何找茬——说不定到时候我根本打不赢巅峰状态的异族神灵,纯粹送人头,让主神大失所望呢。
毕竟,虽然对付眼下重伤得不能再重伤的中正氏没什么压力,但对那些在三百年前轻轻松松移山川迁河流、变沧海桑田于一瞬的异族神灵,要是现在就想着对付他们的话,我这心中还真有些发怵。
“在你体内,有着真正凌驾于这个世界的神国雏形,以此为凭依,要超越受缚这个世界的诸神只是时间问题。而你能做到本心不为其所迷,行事客观冷静,不妄自尊大,日后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花猫一脸欣慰的神态,硬生生以猫脸演绎出了一位老人复杂的心理活动变化,“只要人族中兴、异族俯首,我死不足惜。更何况,现在这种吊着命半死不活的日子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要不是担心陨落后被异族神灵感知到,再次起兵攻打人族,我早就去幽冥界找老友们了。”
对于中正氏的唏嘘,我不甚在意,将心中疑惑的地方问出口:“我问一下,整整三百年,你身为人皇,享人族信仰之力滋润,不说伤势彻底好转,也不至于仍像现在这般堪堪吊着性命吧?”
“唉,说来话长。”中正氏一声长叹,苦笑道,“当年重伤,率人族退守沙漠,民间怨声载道倒也罢了,可祭司团里我的几位好下属却是一心想着夺我神权,谋害于我,逼得我不得不匆忙藏匿。”
“而在我不告而别,藏身此地后,那几位得力助手借着我曾经与祭司团建立的信仰通道,截取了信仰之力不说,还试图逆向分析我的信仰之秘,强行篡夺我的权柄。”
“一代人皇,竟沦落至斯,众叛亲离,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听见这样的真相,我嘴上调侃着中正氏,心中却稍有些恍惚,想起了进入轮回空间前的一些往事。
“我可没有萧炎爻那种征服他人心灵的人格魅力,女人朋友势力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在祭司团里,全是一些野心勃勃的家伙,靠着利益纽带来运作,我重伤之后,他们拼上整个人族也想掌一掌人皇权柄,说实话,很正常。”幽幽说着,中正氏敛去满眼的沧桑,忽地正色,“三枫神使,你体内的神国,是靠着以战养战、吞噬众灵成长的吧?”
我点了点头。
于是,中正氏轻轻笑着,跳下了水晶棺:“那么,让我残躯为人族中兴做一点最后的贡献吧。”
“你,心甘情愿?”我看着中正氏,平静地问了一遍。
中正氏昂起了头,解脱似地笑着说:“没错。虽然……但无论如何,我是人皇,人皇中正氏,为人族未来故,区区性命,何足挂齿。”
看了中正氏很久很久,我眨了一下眼睛,左眼化作赤红之瞳看向水晶棺。
然后,中正氏挂着微笑的本体,以很慢很慢的速度化作金光点点,飘散开,进入系统空间。
由此,穿越第七天,系统空间再次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