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霍小迪回到座位上时，心里空落落的。郭琴台不准备来上学了，那她想干嘛？
这个她最好“饭友”、“笑友”没有透露给她一点信息。琴台刚进校的时候，成绩和她不相上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理科的学习上越来越吃力，随堂考试最近总是不理想。她知道琴台的自尊心很强，先开始，每次考砸了，琴台都抱怨几句。后来她就再也不谈了，每次发下卷子，订正卷子，小迪有时想看看她底为什么又考砸了，她也总是把卷子塞进抽屉里。
实际上，他们这个班的学生都是中考的佼佼者，每一个人都是以优异的成绩升到这所中学和这个班级来的。所以在此建立起来的自尊心与其是说好强，不如说是一种自信。
只是，这个属于青春期的年龄段，很容易把对某位老师的好恶加杂在对相应学科的学习中，琴台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分科后，物理与化学老师，琴台都不喜欢，而在初中，琴台的物理老师曾是她的男神呢。
小迪启动了手机，趁着下课几分钟的时间，给琴台发了条信息：“怎么没来，等你告诉我，最好中午。”
发送完信息后，小迪就关了手机。
学校是规定不能带手机的，但是这个规定早就被现实的需要所冲淡了；每天中午吃饭要点外卖，这就是很现实的需求。整个高中七百学生，送饭的家长十分之一不到，绝大部分的学生午餐都是自行解决。学校的餐厅每到饭点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像小迪这样在四楼的班级等下了楼到食堂，就只能站在排成长龙的队伍的最后了。
所以，很多在“高层楼”的班级，学生的午餐都是去周边的小吃店解决，不然就是点外卖。而用手机支付已成为了学生们的日常。所以学校把不能带手机的规定默认为不能上课时间开手机。
翟浩和哲夫走过来，似乎随意地问起了琴台，“咦，那个郭琴台今天怎么没来呀，班长？”哲夫问。
“是啊，我是说，今天老师在我眼前特别晃，原来是没有琴台这棵树帮我挡着。”翟浩说。
霍小迪笑了笑说，“你那么高，谁挡得住你呀？”的确，因为练田径的原因，翟浩的四肢修长，身形瘦削，更显得在班上高人一等。
“我刚问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明裙撑教主，在下分析的原因是，琴台最近几次随堂都考得不好，她一气之下休息几天。”
小迪扬了扬眉毛，不知可否的摇了摇头。她在心里想，难道家里又让琴台转文科，然后琴台坚决不从？还是？
上课的音乐声响起来了，小迪拿也化学书，抛开杂念准备上课，要说她之所以能很快适应高中的学习，全依仗她全神贯注的习惯。虽然，小迪的内心世界特别丰富，但是她的注意力又特别专一，在单位时间里能屏蔽一些声音，而让内心在一定时间内空出来，专心接受与思考老师所教授的知识。
小迪妈妈看到李琳满脸的泪水，很意外，甚至有点慌张，一时间，想不起刚才最后一个问题问的是什么？让这个女人泪流满面。
一次又一次揭开别人的伤疤，这本身就是件很残忍的事啊。
“怎么了，李琳，要不，咱们不说了，我真是很不想让你难受，你擦擦脸。”
小迪妈妈递给李琳面巾纸，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又朝左边看了看服务员，她真的希望悲伤不要来扰局，因为她的时间真的有限，如果这次悲伤又占了上峰，那他们的谈话又会是无效的沟通。
悲伤呀，悲伤！悲伤很容易把一切都淹没得无影无踪，一件事的成因、后果如果都诉之于悲伤，那么这件事还有调查的必要吗？有时，看着李琳无止境的悲伤，小迪妈妈也真的觉得无能为力；只是在读了孔辉的日记后，发现了这么多的疑点，否则她怎么能忍心去打扰一个中年失子女人的忧伤呢？
“不是的，不是的，是孔辉，是游戏。”李琳抽着肩膀，眼泪更多地涌出来。
小迪妈妈看了看笔记，对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孔辉是不是在玩一个叫《蓝色之恋》的游戏？”
“他是在玩这个游戏？！”小迪妈妈加重口气问道，已顾不上李琳的眼泪，同时，她拿起笔开始记起来，“李琳，这个对了解孔辉最后的情绪很重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个游戏和辉辉的死没有关系啊，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李琳压抑的声音突然有点变调。服务生往这边看了过来。
“我没说有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他功课这么紧张，怎么还有时间打游戏。”小迪妈妈马上感觉到这个女人在逃避什么。“你看呀，每天九点半下晚自习，还是功课要做，哪怕辉辉再聪明，作业的量摆在那里了呀。“小迪妈妈尽量多说一些，把李琳往细节和过程上引，而不去探讨事情的性质。“再说，辉辉每天几点起床，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的是六点多，他在日记里写着他一般都是转钟睡，他怎么还会有时间打游戏呢？”
小迪妈妈看李琳没接话，只好接着说，”其实现在很多网游很流行，很多同学也在打，我女儿也喜欢。“说到这里，小迪妈妈心里梗了下，每次引导谈话对象进入主题，女儿就成了她随口的引线。”不过，一般游戏总是越玩越兴奋，那辉辉不睡觉吗？“
”他很少玩，很少玩那个游戏。“李琳终于接了话。
”不是的，他在最后几天的日记里，几乎天天提到这个游戏。“小迪妈妈抬起手握住了李琳的手，坚定而冷峻地看着她，“李琳，你对我很信任，把孔辉的日记都给我看了，我觉得我们能一起来找出辉辉出事的原因，所以你一定要把我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一起调查清楚，才算给孔辉一个交待。”
李琳终于停止了哭泣。小迪妈妈不再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笔记本。她希望李琳考虑清楚，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朋友、不是亲人，而是单纯地调查关系。她不习惯窥视别人的忧伤与痛苦，因为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需要李琳清楚地知道，既然找到了她来调查这件事，而她的角色是记者，就必须给她线索，也必须有勇气承担真相，否则调查就没有任何意义。她也需要李琳清楚地知道，没有任何意义的调查，她可以随时中止。她不对个体负责，她只对这件事背后引发的或者可能存在的有陨青少年身心健康的隐患负责。
她不想等到第二个孔辉，第三个孔辉出现，那个洪水猛兽才浮出水面。她需要李琳全力配合她。
”那个游戏，我只知道它叫蓝色之恋，辉辉跟我说，与别的游戏不同，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力。“李琳说。
”怎么锻炼人的意志力呢？“小迪妈妈一边记一边问。
”具体的我也不怎么清楚，辉辉也是二三个月前接触这个游戏的。“
”是别人介绍他玩的吗？“
”不是的，他说是他有一天突然有个号加了他，这个号的人英语非常好，他们经常在网上对话，然后那个人就邀请他进入了这个游戏，叫<蓝色之恋>。“李琳说。
“辉辉很喜欢这个游戏吗？”
“这个游戏和普通的游戏完全不一样，它在游戏里给辉辉布置一些现实的任务，并不需要你在网上花费多少时间，我听辉辉说，这款游戏引导人们坚强勇敢，开始我觉得这是一款很健康的游戏。”李琳说。
“都是些什么任务呢？”小迪妈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辉辉升级很快，辉辉这个孩子很阳光，不会沉迷什么，他的学习成绩也好，我和他爸爸也都相信他不会成为游戏上瘾，也就没有干涉他。”李琳说道。
“那你们上网去查过这个游戏吗？”
“查过，奇怪的是，网上没有任何这个游戏的资料，再加上，辉辉平时功课也很紧，也没有什么娱乐，这个游戏也不占用辉辉什么时间，我们也就没干阻止。”
“您刚才说，开始我觉得这是一款很健康的游戏，这是什么意思？”小迪妈妈问。“后来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辉辉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我就有点担心，但这个孩子脾气好，情绪也很稳定，我也没多想。一直到有一次。。。。”
小迪妈妈听到这里抬起了头，望着李琳。
“有一次，我买了一个进口的牛肉罐头，打不开，他爸也不在家，辉辉说他帮我开，就是需要用刀把罐头盖砸开的那种，结果辉辉在开的时候，不小心把手砸到了，当时流了好多血。我都吓坏了。“
”然后呢？“
”辉辉流了很多血，我给他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们到医院去，打完电话，我回头看到辉辉好像在笑。“
”他在笑？“
”是的，他在笑。“李琳的眼睛望着前方，陷入一种诡异离奇的思索中。”他在笑，我从没见过那种笑容，我说，辉辉，你不疼吗？你干嘛笑呀？“
”他说什么？“
”他说，妈妈，我一点都不觉得疼，蓝色之恋的游戏里说的是真的，当你有足够的意志力时，你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又慌又气又急，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但我就觉得这个游戏怎么这样教孩子勇敢的呢？”
“那次孩子的伤后来怎么样，没伤到骨头吗？”
“还好，等他爸爸回来，血自已止住了。我们后来也没去医院，包扎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但是从那时起，我就觉得这款游戏很莫名其妙，为什么教孩子感受不到疼呢？“李琳皱着眉头说。
”你再跟我形容一下吧，辉辉当时是怎么笑的？“小迪妈妈专注地问。
”那种笑，好像是，像是，有一点惊喜，不像是辉辉平常的笑。就像是，像是，像是流血的那个人不是自已，流血的这件事也不是一个意外，说不清楚，反正很怪怪的。“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