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黑暗,如似世界初始的混沌,除了无尽的幽暗,就剩下了能令灵魂都为之凝结的冰冷。
这是那里?为何我会在这?茫然漂移在黑暗中,一片寂静,静得那连砰然的心跳都清晰可闻,那颗心也如似欲要告诉她些什么,在不住的呐喊着,可她听不懂,只是用手柔柔的轻捧着它。
忽然间那颗心像是被什么所撕痛了,那份心痛超越了她忍耐的极限,令她不禁卷缩着身体包围那份痛楚,然,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脸颊,渗入嘴中,浓浓的苦涩笼罩了味蕾。
轻轻拭去脸颊了泪痕,冰凉而湿润,我怎么哭了?我的心为何会如此的痛?
一阵柔和的光亮在她的不远出凝结,慢慢的变得耀眼,令她睁不眼,就在那光亮的中心,一高大的身影在其中,他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却又是那样的熟悉,特别他那清冷而温柔的气息。
——若芙……
他的声音虽有着如水一般的清淡,可却是那样的温柔,他是在叫我吗?
你是谁?我看不清你,你认识我吗?
——若芙,等我……
等你?等你做什么?
——若芙,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好熟悉呀,像首诗,也像誓言。
——若芙,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妻?我是你的妻子吗?可为何我会认不得你呢?但,你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眼前的光亮与他不甚清晰的身影,在流光中慢慢的模糊消散。
等等,别走,你是谁?别走,别留下我……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幽暗中回荡,最终他还是消失了,又独留下她一人茫然的在黑暗中徘徊。
倏然间,黑暗如烟弥漫上了她,在一点一点的剥夺着她的呼吸,激烈的疼痛更是在肆虐着她的神经,一浪紧接着一浪的袭击着她,隐约中,她好像听到了慈祥而温柔的声音。
“她好像听得见呀,你快跟她说话。”那是苍老妇人的声音。
“女娃子,如果你听得见就用力呀,你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耳边又传来慈祥的如母亲般温柔的声音。
恍惚间一阵剧烈的收缩抽痛,令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痛。”
“诶?”适才的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她……她……刚才好像会喊痛了。”
“天啊,奇迹呀,快快跟她说话,让她用力呀。”
“女娃子,你忍耐下,听我说,你先吸一口起,然后一鼓作气,用力。”慈祥的声音在她耳边鼓励着她。
她也只觉得阵痛在加剧,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拼尽全力,只觉下体一股倾泻而出,一阵洪亮的婴儿哭声响彻了内室。
“嫂子,快看快看,是个男娃,好漂亮的男娃。”
“呀,真的嘢,好漂亮的男娃呀,待会也让老头子也看看,他一定也会喜欢,你看你看他笑了,好乖呀。”
闻言,她虽觉全身疲惫,困乏之极,可她还是极力睁开眼睛,想看看那新生命。
房中不甚光亮,柔柔的烛光悠悠,简朴的帐幔首先映入眼眸,慢慢转向身旁,只见两道骨仙风,风韵犹存的老妇人抱着孩子在沾沾自喜的逗弄着,由此可见她们年轻之时也定是那倾国倾城之貌。
想抬起手来,可手却不受控制的在颤抖着,“宝……宝。”
“她真的醒来,真是奇迹呀。”
两妇人抱着宝宝走回她床边,将宝宝轻放在她怀中,慈祥和蔼道,“你的孩子在这呢,是个男娃,他很漂亮,也很好。”
望向襁褓中婴儿,小手胖乎乎,紧撰成拳,娇嫩的小脸粉扑扑,小嘴微微嘟着努着,一双通透的眼眸亮晶晶,却也有着淡淡的冰冷在其中,他在不住的眨着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可不知是烛光的映照,还是错觉,她竟然看到了几韵赤红与银白缭绕在其中,令她愕然,但细望之又不见踪影了。
“啊——。”两位老妇人,突然大声惊叫起来,指着她道,“天啊,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她茫然不已的望着她们,唯恐她们惊吓到了孩子,微微将宝宝搂进怀中,可小人儿不但没有哭,反而咯咯的笑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除了刚出生时,哭了一下,就没再哭了,三人又被孩子的笑声所吸引,只见他挥舞着小拳头,笑脸天真无邪,也逗笑了在他身边的三人。
望着宝宝甜甜的笑脸,她的心慢慢地放松了,困意袭来,她也不再挣扎,沉沉的睡去了。
当她再次醒来时,最先听见的是她孩子的清脆的笑声。
“醒来了。”沉稳和蔼的声音紧随而来。
微微睁眼,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和蔼对她而笑,他白眉修长入两鬓,脸面红润似枫叶,一双眼睛慈祥而淡定,他轻捋长须,仿若飘然出世的仙人。
她刚想说些什么,又见那两老妇人抱着孩子也凑了过来,其中一人道,“老头子,你看,是不是银色的。”
“嗯,”老者点点头,“是银瞳,你们轩辕家有后了。”
老妇人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不过那臭小子可真会瞒人,还说什么今生不娶,现在连女儿都有了,女儿又生了儿子了,他都当外祖父了。”轻吐一口气,拍拍胸口,“害我替我们轩辕家担心了那么多年。”
“是呀,呵呵……。”老者爽朗大笑。
可他们间所说的,她一句都没听懂,什么银瞳?轩辕家?女儿?应该是在说她吧,可她又该是谁的女儿呀?
“女娃子,你叫什么?”老妇人亲切的凑到她面前,“嗯,我可是你的……,”有转向一旁的老者问道,“对了老头子,她父亲叫我祖姑母,那她是不是该叫我曾祖姑母了?”
望着三位慈祥的老人,她依然是满脸的茫然,“你们是?”
老妇人热情的牵着她的手,道,“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就是有缘呀。我是你曾祖姑母,轩辕沛涵,”指着老者道,“他是你曾祖姑父,月天,那个抱着宝宝的是你的……。”
轩辕沛涵又开始犯难了,“老头子,她该叫月绫什么呀?”
月绫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很是大而化之的摆摆手,“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的讲究呀。丫头,你就绫婆婆就好了。”将孩子轻轻的给她抱,“你看宝宝好乖的呢,长得又漂亮,将来定是祸害女人的了。”
“那当然了,”轩辕沛涵何时得意道,“我们轩辕家血脉就没丑人。”她将手指放在宝宝的小手,让他紧紧的握住,“小宝宝真利害,劲可大呀。”
如似听懂别人在称赞他,小宝宝又咯咯的笑了。
月天宠溺满满的望着妻子,和蔼的问道,“丫头,你是史曳的女儿定是没错的了,可你又怎么会跌落绝崖峰的呢?”
“我跌落绝崖峰?”她诧异不已,听得更是茫然无措,绝崖峰是什么地方?为何她又会跌落。
倏然间脑中又闪过几幅场景,天地在旋转,身体急速下坠,风在耳边呼啸,一声悲怆的长啸灌入耳中,不……
月天微微一愣,怔怔望着她,“你叫什么?”
“我……。”本应张口即来的话,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当她想在脑中找寻之时,却发现只有一片空白,任她如何的去回想,都是枉然。
众人皆惊愕,都满是担忧的问道,“难道她……。”
月天和蔼中透着沉重,“丫头,你别着急,那是你受伤太重了,当初我虽能医治你的外伤,但内伤难愈,才令你整整昏睡了十个月,任由我千方用尽也不能将你唤醒。现今如若不是这孩子的出生,刺激了你,我已是束手无策之了。”
“我……昏睡了十个月了?”她只觉彷徨无措的扑袭上心头,令她呼吸都凌乱了,“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何会受伤?我为何会跌落悬崖?我是到底是谁?”
轩辕沛涵安抚她道,“孩子,别着急,我们都告诉你,可我们知道的也是不多。”
轻轻的吐了口气,悠悠回想到,“大概在十个月前,我与你曾祖姑父到绝崖峰下去采药,忽然间听到峭壁之上有落石滑落,抬头却望见一条通体银白的蟒龙将你缠绕,悬吊在崖壁的松柏之上,且那时你早已昏迷,背后还刺入一匕首,血流如注,就是那时,我与你曾祖姑父救下了你。”
“嗯,”月天点点头,“那时你受的伤很重,命悬一线,如若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还魂了。”慈眉善目望向她枕边,“不愧是蟒龙呀,灵性十足且忠心为主。”
“蟒龙?”她望向枕边,只见一通体银白蟒蛇盘身伏卧在旁,如似知道她在看它,用它的额头轻轻的蹭了下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慰她。
恍惚间,脑中似乎有些什么声音,细细听之……
——蟒龙是这世上最强的鞭子,不但灵性十足,且能与主人心灵相通,白玉现今还是小蛇,但它会伴随着你一起成长……
——白玉?它的名字吗?
嗓音稚嫩,却又是那样的老练。
——嗯,它是如墨的孩子,就像你是我的小宝贝……
很是熟悉的对话与场景,在抨击着她的心跳。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们的模样,那应该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孩子在说话,那男人的声音应是与那梦中同一人,可那孩子又是谁?
她努力的去回忆,但一切又若风过湖面,只留下一韵一韵的波纹,慢慢的扩散消失在水面了。
她伸手抚向身边的蟒龙,恍惚念道,“白……玉。”
白玉很是兴奋的直立起上半身,点点头,还不住的摇晃着身体。
“你真的叫白玉。”她惊异不已,可忽然出现的声音,不是说白玉应该是那个孩子的吗?对了,还有如墨,那个温柔而低沉的声音曾说过,白玉是如墨的孩子。
“白玉,你知道如墨吗?”
闻言,白玉点点头,更是亢奋,转身在不停的扭动,像是在手舞足蹈,也像是在告诉她些什么,可惜没人懂它在说什么,望着众人茫然的眼神,白玉很是气馁的低下了头。
“如墨?”轩辕沛涵大叫道,“如墨我知道,那是舜儿的蟒龙。”
煞时白玉又高兴了起来,不住的点头。
“那是谁?”不知为何,她只觉心跳在加速。
“那是我外孙,叫夏侯龙舜。”可说完,轩辕沛涵又开始黯然了,“唉,这孩子和轩儿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如今兄弟相残,造孽呀。”
夏侯龙舜,这名字入她耳中,令她如被电击一般,只觉心几欲冲出胸口,但也伴随着阵阵的心痛……
“不过,这蟒龙唯夏侯家独有,丫头又怎么会有呢?”月绫道出疑问。
“是呀,”轩辕沛涵蓦然想起道,“且只有夏侯族的族长方能拥有,丫头你又是怎么得到。”轻托下颚,黛眉紧蹙,“按舜儿的为人,他也不可能会将蟒龙随便送人的呀。”
她茫然的摇摇头,轻语如呢喃,“白玉是如墨的孩子……。”
“咦?丫头你想起来了?”众人惊道。
“只是突然脑中浮现的声音,告诉我的。”她淡淡的说道。
轩辕沛涵满是惋惜道,“别急丫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不过,舜儿能将蟒龙送给夏侯族外的人,倒也稀奇哦。”
夏侯龙舜,夏侯龙舜……心中不住的念到这名字,龙……
——龙……
焕然间脑中出现自己的声音,轻柔似和风拂过。
——你……你叫我什么?
回应她呼唤的声音,依然是那个人,可却带着不确定与不安。
——龙……
——再叫我一声……
——龙,龙,龙……
——若芙,我的若芙,我在做梦吗……
“丫头,你怎么了?”轩辕沛涵慈祥的声音将她唤醒,也将心中的声音驱散了。
“诶,你们来看呀,”月绫目不转睛的看着宝宝,“我怎么觉得宝宝越看越像舜儿了。”
“嘿,”月天也诧异道,“别说,还真越看越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
轩辕沛涵颤颤抖抖的指着宝宝道,“以舜儿那孩子的性格,不会是真的连丫头他都……。”满是担忧的眼神,可怜楚楚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她,“丫头,你努力想想下,看能想起宝宝的父亲是谁吗?”
她默默的摇摇头,她试过了,不管如何的努力,除了机缘巧合之下出现些声音,脑中就只剩空白一片了。
“想不到就算了,我们给宝宝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老是叫宝宝吧。”月绫性格大而化之。
“对对。”说到起名字,月天与轩辕沛涵又有了精神,不愧是夫妻呀,品性如此的相近。
“我觉得宝宝的眼睛好漂亮哦,亮晶晶的,而且他也有我们轩辕家的血脉,我希望他能一直传承下去,就叫胤亮吧。”轩辕沛涵兴奋的嚷道。
月天摇摇头,“不好,不好,我想宝宝将来,武艺出众,还是叫武亮比较好。”
月绫“不好不好,我还是觉得像轩儿那样文质彬彬,斯文有礼的比较好,就叫文彬好了。”
“不,叫胤亮好。”
“武亮好。”
“还是斯文点的名字好。”
……
望着争得面红耳赤红的三位老人,她笑了,纵然如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她却有了家的安全感。
小宝宝也像很是喜欢他们,不住的挥舞着小拳头,咯咯的笑着,笑脸是那样的纯,那样的真。
她欲起身想抱起宝宝,几番努力之下无果,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
她又再试了几次,可任凭她如何的用力,如何的驱使,都不能使双腿移动半分,如似那已不再属于她一般。
她的双腿怎么了?掀起被褥,用手重重的拍打,可预料中的痛觉完全没有,她慌了,她乱了。
她的拍打声也惊动了三位老人,他们很是难过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几番深呼吸,压下那浓浓的不安,轻声问道,“我的腿怎么了?”
他们依然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实情,都很是为难相互对望着。
“我的腿到底怎么了?”见他们都不语,她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激动已在其中。
月天惋惜的叹了口气,“救你之时,你双脚筋脉已尽断。”
如似惊天霹雳炸响在空白的脑中,不住的回荡着一个声音,她残废了,她成废人了……
看着她震惊而难过的神情,轩辕沛涵狠狠的拍了月天一下,“老头子,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呀。”又赶紧握住宁韵寒的手,“丫头,别难过,不是没有希望治好的。”
月天摸摸被妻子拍疼的后脑勺,不住的点头道,“对对,那筋脉我已为你接上,只要你能吃苦,能坚持,还是有希望能再站起来的。”
“希望?”深受打击的宁韵寒幽幽问道,“希望有多大?”
月天摸摸胡子,支支唔唔道,“呃……呃……一半一半吧。”
忽然间,小宝宝在咿咿呀呀的说些什么,像是在鼓励她,不住的在挥动着小手抚过她的脸颊。
望着襁褓中的孩子,她倏然有了面对将来的勇气,很是坚强的对他们道,“为了宝宝,我什么都不怕。”也为了将来能有一天与那人相见,她心中暗道。
就是有着这样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她才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