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烛光徭役,让简朴的厢房分外亮堂,小小的餐桌上,精致小菜几盘,但都色泽诱人,清淡可口。
用餐中的二人,皆静静的不语,夏侯龙舜盛起一碗汤,端至她面前,接过她递来的毛巾,优雅的轻拭嘴唇。
妖冶的冰眸盛满对她的宠溺,已习惯了与她一同用餐时,那淡淡的温馨的感觉,让他有种家的感觉,他予她夹菜,她予他盛饭,就像是寻常人家里的平凡夫妻一般,其实他要的也不多,就这样的平平淡淡,他也甚是满足的。
“兵变在即,现下是重要关头,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今夜我就不过来了,你可要早点睡,别又看书至深更半夜的。”夏侯龙舜边执起汤勺,边喂她道,经过几天来的练习,喂她的动作已不再生硬,倍是熟练轻柔了。
宁韵寒微微一怔后,不语,继续用膳,可倏然间却被他抱进怀中,清冷的气息徐徐吹拂着她的脸颊。
指尖轻抬她下颚,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道,“我要在你生辰那天拿下旻国,让你以我唯一皇后的身份,与我一同并肩问鼎那帝王的宝座。”
“哼,”宁韵寒冷冷的哼道,“也让我在那天里,与你一同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之人。”
夏侯龙舜默然,冰眸隐去柔情,深邃而淡淡的忧伤一丝在其中,许久后,“我知道,我所能给你的,都不是你想要的,可你想要的,却是我永远都给不了的。”将她冰冷的眼眸埋进他怀中,不敢再与她对望,在她眨眼之间,冷如刀,深深插进他心中对她最为情深脆弱的地方,“纵然如此,我还是想将我能所拥有的,全部都给你。”
再次抬起她的下颚,薄唇柔柔的熨帖在她的红唇上,稍显不清道,“别背叛我,若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隐隐之中感觉到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极快的掠闪而过,下意识的轻舔嘴唇,却撩上了他的薄唇,引得他轻笑,与更为热烈的吻……
夜幕浓重,月色昏晕,星光稀疏,除了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大地如同沉睡般,陷入无尽的静谧之中。
街道之上已无人迹,可恍然间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如同游历在深夜的鬼魅般,在街道的尽头走来两抹雪白的身影,一高一矮,她们手紧牵手。
夜风轻吹,她们的衣袂飘扬,青丝柔亮,毫无装饰,如瀑布直垂身后,幽暗中难辨她们的容貌,若那倩女幽魂,甚是诡异。
“姐姐。”一声轻唤回荡在静谧的街道中。
“嗯。”倩影轻应。
“我们去哪里?”童声稚嫩,天真的问道。
“去找你父王。”回答女孩的声音分外的清寒平静,丝毫没有高低起伏,如似夜半鬼魅间的细语。
“谢谢你,姐姐。”女孩的声音略显哽咽。
两抹白影轻移莲步,带着氤氲的寒气,于已被惊吓过度而呆滞的打更人身边走过,此后,这条街上就流传出了倩女幽魂的惊悚故事。
天牢是由旻国都成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其位于群山环绕,地势险峻,易入难出之地。
小路盘旋直通山中的天牢,一大一小两人徐步往上攀爬,山中林间夜风森森,其声如似鬼哭狼嚎,令濮阳玲儿不禁紧紧的抱着宁韵寒。
宁韵寒甚显无情的将她推开,冷然道,“如果怕了,我们就回头。”
虽恐惧盈满瞳眸,但濮阳玲儿倔强的直挺着背脊,声微微颤抖道,“不,姐姐,我……不怕。”
片刻后,山间密林之中依稀可见徭役朦胧的灯火,宁韵寒目光淡漠,冷艳的玉颜平静,“到了,待会你紧紧跟在我身后,切勿往前,知道了吗?”
濮阳玲儿呼吸已急促,“知道了,姐姐。”
漆黑的夜色中,两人过于雪白的身影煞是明显,把守天牢的狱卒老远就看到了她们。
其中一人扯开了嗓门就嚷道,“什么人,竟敢夜半闯入天牢重地。”
宁韵寒不语,平心凝神,意行于心,一双妖魅的黑眸,倏然间如被霜雪覆盖银光夺目,慢慢的变得妖异而冷冽,山中的雾水缭绕于她身旁,如那山林中修炼千年的妖狐。
狱卒见来人不答应,于是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再不答话,就以擅闯天牢之罪名,杀无赦了。”
狱卒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银光闪动,手中的兵器倏然落下,再抬头之时,一抹飘逸的白影已到眼前,银色妖异的双眼,冰冷中透出无尽的魅惑,就在那一瞬之间,两狱卒呆滞木然,如似摆设般的站立在门前。
宁韵寒淡定而沉着的继续往里走去,一路之上均用魅惑术控制了狱卒,并询问出了濮阳尉祯所在的牢房。
高高的牢房墙上,唯有一小窗透着外面世界的一点光亮与轻风,今夜月沉星稀。
濮阳尉祯临立于小窗之下,虽深陷牢狱,依然沉稳睿智,文雅含蓄,迥然的凤眼生威,专注的凝望着不甚清明的月亮,不知是想起些什么,玉面不禁溢出淡淡的笑意,常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青丝,如今几许凌乱,白袍已显皱褶,几分狼狈于其中。
“父王。”
一声熟悉的叫唤让他一震,后又摇摇头的自嘲一笑之。
紧接着又是一声“父王。”
濮阳尉祯倏然转身,看到了牢门处的濮阳玲儿,他愕然了,也在那一瞬间,他走了过去,紧紧的握着女儿手,心中更是又惊又喜。
但他在濮阳玲儿心中乃严父,故而不管现下见到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与喜悦,依然要责备于她,“玲儿,你怎么来了?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不是你随便能来的,太危险了,快快离去。”
“父王,”濮阳玲儿已是泪水夺眶,晶莹滑落脸颊,深深刻下了两道泪痕,“父王,玲儿想你了,父王。”
濮阳尉祯深深的叹了口气,用袖子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磁性十足的声音,低沉道,“玲儿,你可是我们濮阳家唯一的后人了,不可如此这般轻易的就留下眼泪。”
濮阳玲儿懂事的胡乱的抹干了眼泪,但哽咽的声音依然,“父王,我不哭,我乖。”
“你是随你母妃来的吗?你母妃没把你送去夏侯城吗?”濮阳尉祯担忧满是,女儿与那心头的人儿,都是这世上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母妃已经把我送到若芙姐姐那了,是若芙姐姐带我来的。”濮阳玲儿小手指着拐角处白色身影道。
“芙儿。”濮阳尉祯只觉得心头缺少的一角,在望见那抹胜雪的白影之时,被填满了。
听见他的叫唤,宁韵寒微微回首,淡漠的向他点点头,冷冷的声音毫无温度,“有什么话,你们父女尽快讲完,此地我等不宜久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心中难耐的激动,濮阳尉祯对女儿道,“玲儿,以后多听你若芙姐姐的话,不可任性,知道了吗?”
“嗯,玲儿会的,玲儿会乖乖的,不给姐姐添乱的。”濮阳玲儿抹着小脸上不住滑落的泪水,也让额间伤露出了发梢。
心痛于女儿的伤,轻声的哄道,“还说乖呢,怎么就弄伤自己了?”
不待濮阳玲儿回答,宁韵寒已走过来,道,“是她求我带她来找你,磕头撞的。”
濮阳尉祯闻言不禁责备女儿道,“玲儿,你怎么能这般任性,以后不许再向你若芙姐姐提出如此的要求了,你可知这天牢乃朝廷重地,如有不慎你们就命丧黄泉了。”
白玉发出嘶嘶的警告,宁韵寒柳眉微微一蹙,冷冽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杀气,“有人来了,不能再多说了,我们得走了。”
刚拉起濮阳玲儿欲离去,却被那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低沉的声音,捎带着对她浓浓的眷恋与不舍,轻轻道,“芙儿,玲儿就拜托你了,如若今生你我无缘结为夫妻,望来世尚能与你相遇,快走吧。”
宁韵寒回眸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回应似的也握紧了他的手,也在那一瞬间带着濮阳玲儿飞奔离去。
“父王。”濮阳玲儿伤心失控的大叫起来,悲凉的叫唤声回荡在阴森恐怖的监牢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带着濮阳玲儿按原路返回,可一路上曾被她魅惑之术控制的狱卒全都失踪了,让宁韵寒警惕之心顿起,小心的抱起濮阳玲儿,所有感觉神经紧绷,凭着作为杀手时的敏锐,查探着空气中每一丝一毫的微小变化。
但一路上皆无阻拦,甚是顺利的又回到了天牢大门处,宁韵寒依然不敢放松,因为她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接下来将是更为猛烈的危险来袭。
小心谨慎的步出天牢大门,宁韵寒早已做好了迎接埋伏的准备,可当她凌空跃出那大门之时,却无比的平静,感觉不到一丝的杀气,难道她猜错了?
就在她疑惑之时,山林间倏然出现一队手持火把之人,火光瞬时燃亮漆黑的夜空,也让忽然迎接光亮的眼睛很是不适。
玉手轻挡光亮,却在那光亮中,她发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