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孤悬一半壁大山,高耸入云,常年雷云密布,狂风闪电不断,犹如人间地狱,此山叫云诡崖。
悬崖半空处有一无名洞府,洞府石门紧闭,门上玄光流转,呈八卦之形,上有文字浮现,云:
甲子玄兵,世间至邪;
为苍生计,封禁于此;
后人见之,不得开启。
门前一灰髯老者,道士模样,法号知非子,端详良久,双手变掌击中石门,门上一时玄光大盛,一股雄浑力道注入手臂,全身静脉顿然受阻,肿痛欲裂,若非知非子道法深厚,早已镇得粉身碎骨,心道这已是老夫第三次闯洞,若不打开誓不罢休!两个时辰将至,玄光忽地散去,石门震得粉碎,一股黑气勃然而出,中有鬼哭狼嚎之声,天地一时变色,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知非子骇然之余也更觉欣喜,但见洞府呈圆形,径长两丈,地面与洞顶均刻有巨大八卦图形,应是一八卦阵,洞府正中刻有“甲子玄兵”四个大字,左边墙壁刻有“天玄”二字,陈十把兵器,右边墙壁刻有“地玄”,列十二把兵器,这二十二把玄兵均是剑,只是长短胖瘦不同,颜色各异。知非子随手取出天玄甲字位剑,此剑通体精白,陡然狂风铺面,头脑眩晕,四周陷入无尽黑暗,一股大力将其向黑暗深处拉扯,似欲吞噬,知非子凝神屏气,默念道法,相持良久,四周忽地明亮,已然风平浪静。知非子心道好邪的武器,放回玄剑,又见“天地玄兵”四字下方刻有小字,仔细看来,原来是记载着这些诡异兵器的由来。
混沌初开,盘古开辟天地,女娲补天造人,亿万年后,远古大神纷纷陨灭,上古邪神继而执掌乾坤,嗜杀成性,民不聊生。远古大神余气不忍,化身一耄耋老者,传道法于人间,这人便是老子,故有“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之论,一时世间道法大昌。道法分三重境界,是为三籁——人籁、地籁、天籁,然而修道者虽多却无一人到达天籁之境,终究抵不过邪神,酿的伤亡惨重。又过数百年,四大高手横空出世,人称四大真人——通玄、冲虚、南华、洞灵,四大真人联手诛杀邪神,鏖战三日,邪神寡不敌众败下阵来。本以为就此可以诛杀邪神,熟料邪神乃宇宙浊气而生,有不死之身,四大真人只好将其封印于九天玄铁之中,按天干地支之数铸造成二十二精钢之剑,如此,邪神被撕裂成二十二份,便失去了原有的威力。甲子玄兵本为纯正之剑,再加上四大真人的法力,可以抵御邪神之气,然而戾气反噬异常顽强,使剑者一旦中招,就会成为“玄奴”,失去人性,嗜杀成瘾。为防止玄兵流入人间,故在此处开凿洞府,用乾坤八卦阵镇压。
阅毕,知非子自叹罪孽深重,于是施法启动乾坤八卦阵,岂料徒劳无功,于是想出一法子,便是对每一把剑施加封印。甲子玄兵何曾厉害,知非子尝试多次均是失败,于是潜心研究兵器的特性,以期找出破绽,为防邪气反噬,不敢贸然行动,一天打坐修养,一天参详兵器,如此轮回反复,封印第一把剑便耗去一年时光。春去秋来,周而复始,二十年光阴转瞬即逝,知非子最终封印了全部兵器,这时其已到古稀之年,形销骨立,犹如枯木,夕阳西下,不由得想起家中妻儿。
知非子,俗家名讳司空图,因家中贫穷,三十岁方成家,夫妻很是恩爱,膝下有一子,家里也算和和美美。三十八岁那年,父母遭遇劫匪不幸身亡,司空图悲痛欲绝,灵堂上扒着棺材痛哭流涕,接连几日都是如此,众人一边规劝一边流泪,道:“二老有这般孝子也算是瞑目了。”这日正午,忽地走进一老道,鹤发童颜,犹若天人,众人一怔,老道指着司空图大笑道:“知非子啊知非子,你要哭到几时!世间一切皆是虚妄,你又何必这般执迷不悟!还不快随我回去!”这几句话如宏钟大吕发出的声音一般,司空图顿然心灵通透,一望棺材,哪里还有父母,分明躺着两具稻草人。众人皆以这老道是个疯子,不免讥讽,连哄带赶,却不能近前。此时却见司空图絮叨不停,“一切皆是虚妄,一切皆是虚妄……”忽地开怀大笑,众人一惊,叫道:“疯了!疯了!”身边小儿吓得哇哇哭了起来,“爹爹你怎么了!”一妇人叫道:“孩子爹你别吓我们娘儿俩!”司空图视而不见,只顾着大笑,跟着那白髯老道奔出家门,众人急忙追去,已不见了踪影。
司空图跟随那老道云游四海,老道驾鹤西游之后,独自一人修行悟道,光阴荏苒,数十年过眼云烟,如今已风烛残年,时日无多,唯一心愿便是再见一次妻儿,于是用大石封住洞口,昼夜兼程回到老家。家里断壁残垣,尘网交织,屋顶洞穿,天光照下,早已无人居住,一切恍如隔世。同辈的街坊多半死去,年轻人见一陌生老道倍感惊奇,街头的一帮孩童围着乌拉拉乱转,司空图不由想到贺知章的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司空图暗自感叹一番,蹲下问道:“娃娃,这家的人呢?”孩童紧忙躲开,见这老道慈眉善目,便又围了过来,一个短发男孩儿抹一把鼻涕道:“这儿没有人住啊!”司空图正觉疑惑,一白发老妪一瘸一拐走来,“这家早搬走了,都几十年了。”司空图眼睛一热:“刘大姐,我是司空图啊!”老妪一惊,仔细端详才认出,老泪纵横:“你可算回来了,你离家出走之后,由娘就病倒了,半年不到就死了。你这狠心的人呀!”司空图虽然修为高深,但多少有些愧疚,“由儿呢?”“他不愿住在这个家里,搬到了村南头,你弟弟把他拉扯大,还成了亲。”司空图告别老妪,一帮孩童带路,村南头海边有个小院子,一个中年汉子正在晒网,司空图怯声喊道:“由儿。”中年汉子身体一震,转过头来,脸色阴晴变幻,久久才厉声道:“你还回来干啥!我爹已经死了!这不是你家!”老道惭愧难当,怔怔不语,中年汉子忽地泪崩,“我娘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回来,离开我家!”拿着杆子奔向老道,司空图纵有通天之能,却也不能还手,闭目仰天,孩童吓得跑了开来。这时一个妇人从屋子跑了出来,拦在老道身前,“由子你干什么!他再不好也是你爹!”原来这妇人在屋里早听了个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