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谷中静的出奇,皎洁月光洒满树梢枝头,斑驳的倒影微微有些颤动。
树下,草地成丛,发黄的野草在随着微风,机械地摆动着。
“唉,算了,你还小,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懂。”草地之上,朱子大师又看了几眼他身边这个被他拍得瑟瑟发抖的人,脸色终于还是和缓了下来。
“唉——”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夹杂着几多无奈,几分落寞,当然,更多的是安心——
他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多虑了,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甚至有些痴傻,看来并不是那个千年前聪明绝顶的人物,没错,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普通人吗?他又仔细看了看身边,那个孩子正一脸懵逼地揉着自己的脑袋,黑葡萄大眼早就成了红葡萄,泪水在止不住的流着,大师无奈得摇了摇头。
七十多年的丰富阅历,足以让他刺穿一切,洞察所有。
让他迫切想知道一个东西——真相!
“还是说一些你感兴趣的话题吧。”朱子大师沉默了片刻,又缓缓开口了。
“我感兴趣的话题?”他的身边,何欣揉着昏昏沉沉的头,抹了抹滴答的泪水,喃喃地说道。
他实在无法想象,朱子大师会谈他感兴趣的事,在书院的这数月中,大师所讲授的,几乎没有一个对他来说有趣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枯燥无味,索然无味,不过大师也确实成功培养了他的一个兴趣——
那就是睡觉。
只要是在书院听朱子大师讲课,总有抵挡不住的倦意袭来。然后他稍微抵抗一下,就会倒在桌上,沉沉的睡去。
现在大师到底要说什么?他所感兴趣的事?他对什么感兴趣呢?
没错,是解药,能够拯救万箭门的解药!!这就是他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事!
大师讲的会是这个吗?
“你可曾听说过星学三境?”朱子大师终于开口了。
何欣看过去,只见大师眉头紧皱,表情肃然。
微风吹过,他的暗淡的眼神中,一丝微弱而幽深的光从他的眼中划过。
“心血散尽?”——这是什么鬼?
何欣一怔,马上摇了摇头。虽然其他事他一直不确定,可是这是什么玩意儿,他确信自己绝对没听过。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感兴趣的话题吗?”何欣大惑不解。
“你真的没听过?”朱子大师见他如此,突然间神情陡变,语气转厉。似乎又恢复了昨夜树妖一般的模样。
“学生真的没听过。”何欣看着他,颤声答道。
“唉,好吧。”朱子大师叹了口气,沉吟半晌,又缓缓说道:“那我就给你细细地讲上一讲。”
在这深夜之中的山谷中,朱子大师竟然要开课了!而听课的,只有何欣一个人。
这是何等荣耀的事!大宋朝第一名师、大儒,竟然会给自己单独讲课!
这次,他还会睡的着么?当然不会!
何欣此时是无比兴奋,心中反复默念着同一个字:“药,药,药,药……”
朱子大师讲的一定是关于解药的事!不然怎么会是他感兴趣的事呢?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认真领会。想到这里,何欣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
朱子大师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满意得点了点头,瞬间恢复了往日授课的激情,艰涩难懂的话语从他的嘴里源源而出——“所谓星学三境,指的是星学修为的三重境界。这是很多修真之人都想要达到的。星学第一境,观星知命,顺势而为,此为顺天之境。准确的说,就是通过观察天象,从而知晓天运,预知生死。古人曾说过的‘观天命,尽人事’指的就是这般。”
“大师,这该有多么困难!”何欣听朱子大师如是说,不禁感慨道。
“的确如此,所以古来极少有人能做到。”朱子大师说道。
“要修到这层境界,需要多少年?”何欣又问道。
“如若人天资拙绝,此境人七十或可达到。”朱子大师说着,脸上就露出惊喜得意之色。没错,朱子大师已经修成了这一境界。这放在当世,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朱子大师有值得骄傲的理由。
可是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中光芒又随即黯淡了下去。
只见,天边那颗暗红的星,依旧挂在那里。就像魔咒一般——
“炼到这一层境界又有什么用?不过徒增死前痛苦罢了!”朱子大师哀声说道,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何欣听到这里,心中大惑不解,一个人能炼到如此境界,为什么还会痛苦呢?但他细细想了一下,已经明白过来——
原来朱子大师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境界!
他想到这里,心中的敬仰之情更增了一层。
不过他突然又想道:“以朱子大师的绝世之才,竟然只能炼到这一层,后面的两层一定比这要难上许多,莫非古人……”他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不可思议,心下骇然。
“第二境,逆天之意,天为我用。此为逆天之境。”朱子大师又接着讲下去,“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据说可以弗逆天意,因天变势,为我所用,大抵就是如此。”
“要修到这层境界,需要多长时间?”何欣惊问道。
“此境年到五十或可达到。”
“大师,这是为何?难道古人有修到这层境界的吗?”何欣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本来是不该有的,但确实有,而且古往今来,”朱子大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他是谁?”何欣不禁问道。
“诸葛武侯。”朱子大师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原来是他,怪不得。”何欣恍然大悟,诸葛武侯是有史来公认的最智慧的人,也是中原五派千年前的共同的开派祖师,这何欣自然早有耳闻。世间也只有他能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何欣这样想着,心中有些释然,可仍不免暗暗心惊。
何欣望着漫天星斗,只觉心潮澎湃,不禁追慕古人,更是心驰神往。
“这些你都知道吗?”朱子大师讲到这里,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他问道。
何欣见问,微微一怔,马上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如果不是大师讲,怎么能知道世间有这些奇事呢?
大师的问题真是异常的奇怪。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道你忘记了?”
朱子大师忽然又问道。语气带着一丝逼问,更显得异常起来。
“我忘记了什么?我是谁?”何欣听着大师的话,只觉得如坠云端,眼前一片茫然。
“难道他真的不是那个人?”朱子大师看着何欣一脸茫然的神情,根本不似作伪,心中暗想道。
以他多年观人的经验,眼前的这个孩子绝对不像是在撒谎。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不是——
不可能!
朱子大师很快就打消了这种顾虑,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错的!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错过!
“难道真的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吗?”朱子大师不由想道。
这是他无论如何不想说的,因为他相信,一千年来,绝没有人敢随便提及这个名字,因为对于中原人来说,这个名字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忌讳!!!
平民大众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而各门派修真之人即使知道,也是讳莫如深,不肯多言。
而他现在准备说了,他相信,只要自己说出这个人的名字,那么他一定能想起来。如果最后他能想起自己是谁,自己绝对能够——
朱子大师想到这里,瞳孔忽地紧缩,眼中似乎有一丝凌厉的光,一闪而过。
“星学第三境,名为拟天之境。”朱子大师想到这里,心下已经决定了什么,终于又开口了。
“何谓拟天?拟天就是我即是天,天即是我,我命即天命。此为拟天之境。”
“此境人多少岁可以炼成?”何欣问道。
“二十岁。”——
朱子大师缓缓说出了这三个字。
二十岁!
二十岁正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年纪,多少人有些懵懂无知的年纪,可是有人却修成了亘古未有的境界,绝无仅有!
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没错,心血已散尽!!!
——
何欣听到这里,脸色骤然大变,整个人几乎都惊慌到不能言语:“这,这,怎么……”
他看到,朱子大师嘴角微带着冷笑,就像一个妖魔一般,在黑夜中要吃人前,那彻骨的冷笑!
“你知道他是谁吗?”朱子大师咬着牙,瞳孔渐渐收缩,全身力量开始汇聚……
大师一字一句地问道。
何欣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
无边夜色下,他分明看到,大师的衣袖慢慢鼓荡起来,全身像被气完全充满一般,在剧烈的膨胀,而他的雪白的须发,竟似变作了无数的触角,在肆无忌惮地飘舞着,无数种诡异的光色在他的周身不住地变幻!!!
在幽幽的树林中,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狰狞可怖,比树妖还要恐怖!
何欣如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他是谁?你说不说!”朱子大师突然势若发狂,向着他大声吼道!
声音像一股巨大的洪流,整个山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漫天的星斗都似乎已经被乌云笼罩。
浓烈的杀气,漫天的杀气,充满了整个空间,在无声的寂静的夜,梦一般的回荡……
无边的夜色几乎要将这个瘦小的人完全吞噬——
“五尺魔僮!”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天上传来,清晰无比。然后——
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同大鹰一般,从天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