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林已经美美地享受了几口茶的芳香馥郁,然后躺靠在沙发上,腆着个不算大不算小的肚子,正感觉着午饭之后、午休之前,一杯清茶带来心情的愉快、精神的舒爽呢。林果果“咔擦”一声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也在房间里的林蓉蓉抬眼瞥见是一身飒爽蓬勃之气的果果走进来了,郁积在心灵深处的怨恨又一下子腾涌上来。林蓉蓉几乎连想都没有想,马上起身“嘭——”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了。不知多少次和姐姐蓉蓉眼不见心不烦,总是遇上眼不对眼,避身闪开的林果果,还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呢。既然姐妹两人互不相认,这样恍若有形变无形地各走各的,倒也不失一种没有心灵感应的默契和谐呢。但这次蓉蓉关房门如此用力声响如此洪亮,倒是让林果果吃一小惊,这让林果果无意之中潜意识里感觉到蓉蓉的内心郁积着不知多少对她,还有对石峰与其说是怨气,还不如说是仇恨呢。林果果在心里哼了一声,蓉蓉这样的树不要树皮、人不要人皮地活着,是人类少有的怪诞之人,唉,林果果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幸,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姐姐,石峰和她只是一般朋友的关系,而且对她从不曾有过一点爱意,她怎么就暗自相思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呢。连林果果和石峰天人合一,因而是地上无双地好上了,她也竟然把林果果和石峰简直是视如仇敌那般不共戴天,如此怎么在同一个生活圈子里长久地生活下去呢。林果果不由想起了她和石峰提到蓉蓉,石峰那一脸迷惘、甚至有些惶惑的表情,这种表情可是从内心里演绎出来的,而不是一张脸皮故意扮演的。真没想到石峰一个男子汉在如何对待蓉蓉这件事上,也有儒弱的一面。石峰怕她什么?难道怕她动手打他?就她一身缚鸡之力,就想拔掉石峰身上几根汗毛?林果果觉得可笑之极了!不过,此时的林果果也在提醒自己,对蓉蓉还是防着点好。尤其是蓉蓉请了病假之后,已经有十多天没去上班了。起初,短短近一个月时间,林果果就已经对姐姐蓉蓉的性格、脾气、爱好等等一无所知,加上林果果恼恨蓉蓉在对她和石峰的婚事上的仿佛没有思想却有思想,仿佛没有行为却有行为的暗地里的殊死反对和对抗,因此在心理上距蓉蓉也就越生疏越遥远了。试想一下,林果果和姐姐蓉蓉说不上一句话,哪有可能知道蓉蓉九曲回环的肠子里想的是什么呢?蓉蓉还回去上班吗?她担任石化总厂人事部副部长,那是不少有野心的人觊觎已久,奢想已久的领导岗位呢。如果蓉蓉从此不去上班了,那可是林果果在石化总厂感到第一头疼的大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帮这个姐姐蓉蓉死扛多久?即使动员林家其他在社会上有地位的亲人也不知能死扛多久?万幸的是由于蓉蓉暗恋石峰一事只有林家几人知情,从未对外透露一点风声,所以石化总厂还没有一人知道,社会上更是没有人知道了!唉,这件足以让姐姐蓉蓉因为丢尽脸面而烂透名声的丑事,如果让石化总厂,或者社会上的一些人知道并传了开去,那还了得?直到这时,林果果才感到蓉蓉幽灵一般的存在是林家的不幸之一!谁又知道在林果果和石峰之前之后,这个幽灵一般的蓉蓉会干出一些什么卑鄙龌鹾,甚至是耸人听闻的事情来,如此,林家岂不败坏在蓉蓉身上?想到这,连林果果自己都感到脑海有点茫无头绪的空濛了,感到心里有点深邃无底的恐惧了。不过,林果果始终是个性格开朗、豁达乐观的人,她那纯净欢乐的思想之手那么轻轻一挥,就把姐姐蓉蓉这件困扰着她和石峰,还有林家的大事不知一挥就挥到哪儿去了。
林果果美美的叫了一声,“老爸”,然后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利用中午大约20分钟时间,和老爸说一下南门市石峰老爸拼命打来电话,该如何应对方为上策?请社会经验丰富,曾被林果果称之为“智多星”的老爸给出个十全十美的主意。林果果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这南门市飞来的横祸是自己造成的,和老爸说话可得委婉些、诚心些,甚至做一下自我批评。如果把老爸惹火了,那自己就没戏演了,别人就有戏看了。胖子林当然知道小女儿大中午来找他肯定是有要事的。小女儿知道他有午休的习惯,因此不可能坐太久,约莫20分钟左右吧。在胖子林看来,小女儿的事不是顶顶重要,顶顶让他头疼的事,因此脸上仍然是有点儿满不在乎的味道。这几天来,让胖子林感到顶顶重要,顶顶头疼的是什么要紧事呢。小女儿尚未开口说话,胖子林就先自打开话匣子了,“你知道么?你姐姐蓉蓉这几天与前段时间比较有点儿不大正常了。”老爸这么一说,林果果哪里还顾得上说起南门市石峰老爸打来电话的事,可以说一颗心马上就被姐姐蓉蓉的病情揪紧了。这可是近在眼前的事呢,哪能不先倾心关注?胖子林叹了一口气,然后慨叹不已地说,“你们姐妹俩怎么都爱上了那个石峰,你如愿以偿地享受着你和石峰的爱情,而你姐姐却因为得不到石峰的爱情而灰心丧志,甚至抑郁成疾。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林果果脱口而出她极为关心的问题,“她有可能恢复正常吗?还能够去石化总厂上班吗?”胖子林一张弥勒佛的脸上几乎所有的线条都骤然绷紧,他声音有点沉重地说,“你姐姐的情况不继续坏下去,我这个无神论者都要去寺庙烧高香求菩萨保佑了。”这时瘦子叶老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父女俩议论林蓉蓉的声音,也赶紧蹑手蹑脚地凑了上来,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先喝了两口胖子林事先帮她倒好的一杯绿茶,然后才启口对小女儿轻声说道,“你老爸说起话来有时像洪钟一样声音洪亮,你姐姐蓉蓉几乎和他没什么话儿说,为什么呢,因为蓉蓉较以往更喜欢清静了,你老爸的洪钟嗓门一响,还不把她吓走了。”想来以为话儿不多,经常是三言五语把一件事儿说完整了就没有了什么多余的话,如今竟然还会用形容的词语来形容老爸那种什么洪亮的声音,林果果一时间喜不自禁。林果果心里很清楚,姐姐蓉蓉有什么隐秘的事儿,如今惟一能够沟通的,能够帮她分忧解难的就是老妈了。她决定和老妈做一次心贴心地沟通,为的就是详细了解姐姐蓉蓉的情况。
因此,林果果有点迫不及待地说,“老妈,你把蓉蓉的身体状况详细地说一说,让我不被蒙在鼓里,而是心中有数,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做。”林果果的声音压得过低,以致老妈的两只还不算多背的耳朵听不大明白。林果果只好比较大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回老妈听了个一清二楚,老妈并不故作神秘兮兮地对小女儿说,“你姐姐蓉蓉在一旁听着我说话,却稀里糊涂地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哇,这问题可就严重了。”林果果眉头一皱地继续听着老妈说起姐姐蓉蓉的一些生活状况。瘦子叶说话条理清晰,从不费口舌地说到为止,如果说有缺点的话,那就是丁是丁卯是卯,极少有打动听者的生动语言。瘦子叶有点伤心有点难过地说道,“前一阵子,蓉蓉还好好的,只是话儿不多,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看书、上网,有时也上街去兜上一个多钟头回来。也许是我比较关心她吧。我这个不爱说话的人,也没话找话地和她聊上几句。蓉蓉从来都不防着我什么,有什么心里话就直接和我说。惟一不同的是她的脸上少有笑容。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她从万明山旅游回来之后,脸上就不曾有过笑容,别人脸上有笑容,她就厌恶地走开。你老爸那尊弥勒佛的笑容,使她厌恶,使她不愿亲近。”瘦子叶才说到这,就忍不住泪水从眼眶里流了下来,瘦削的两个肩头颤动着,声音有些哽哽咽咽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几天,她几乎不是以前的蓉蓉,而是变成一个我们虽然认识但已不能理解,也可以说是难以接受的蓉蓉了。”林果果一句话涌到喉咙口,但没有吱出半声来。幸好,幸好。老妈平时话不多,但她说话时必须一丝不苟地听着,不能插嘴打断她说的事。这点林家大小都做得到,因为老妈说的事没几个回合就了结了。敢于插画打断老妈话头的也只有胖子林老爸了。但胖子林并不轻易这么做,他只有觉得瘦子叶说的事与事实不符时,才会并不出人意料地“横插一杠子”,让嘴还没合上,舌头还在动的瘦子叶好不尴尬,厌烦别人插嘴后的她,就撅起嘴巴,闷声不语,让听者不知她说的事有了上头,而下头是什么?果然,林果果强忍着没有侵犯老妈的话语权,而老妈也就理清了思绪收干了泪水继续没有停顿地说下去,“蓉蓉有时会问我一些张冠李戴的事,弄得我真个是啼笑皆非;有时我特地关心和她说个有关她的问题,她却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甚至还南辕北辙,和我说起一些不相关的话题,你看,她这岂是痴了呆了,简直是傻了癫了。”林果果听到这,着实有点儿胆战心惊了。如果老妈所说的属实,那么姐姐蓉蓉真的是无药可救了。想起老妈是一个无人不公认的老实人,从她嘴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绝不是假话,林果果不由悲从中来,不管怎么说蓉蓉也是她的亲姐姐啊!唉,都是因为那个身上洋溢着男子汉伟岸气息的石峰!这个令人千般爱万般爱的心上人,如今在林果果的心里就是个千般恨万般恨的心上人了!林果果询问老妈,“姐姐蓉蓉原来保留的那些照片,还有那本日记还在吗?闲着无事之时,她还在继续写日记吗?”瘦子叶叹了一口气,“还在,只是相片不再相册里了,而是一张张公正整齐地贴在墙上,那些照片都是她和石峰在那个什么玉珠山风景区拍照的;她写日记不像以前那样文字有条理,感情蛮充沛,而是随意性地写上几句,甚至文字里还有一些骂人的肮脏文字。现在她整日呆在房间里,如果呆久了感到乏味的话,她也会在大厅和老爸,或者我喝上一会儿茶,并和我们说一些不知是天南还是海北的事时而啰啰嗦嗦,时而断断续续的话儿。”瘦子叶脸上突然出现一个很惊讶的表情,“但是,蓉蓉的长相比前一阵子好看多了,白净的脸上有了青春期的血气,就是不大讲究穿戴,有一套适合的衣服套上就行,我总得在她身边唠叨指点,她才穿戴的有模有样的。”可能是看见林果果悲莫过于心死,脸上涕泪交流的,瘦子叶知道眼前的果果——个性倔强,生来傲气的小女儿,如今彻底知道了姐姐蓉蓉的症状,肯定是一副伤心难过的心情。瘦子叶在心里感叹,“毕竟是亲生姐妹嘛。”
直到此时,胖子林才有了一家之主的姿态和容颜,他不容置疑,也不容置喙地说,“既然蓉蓉已经有了这些症状,我决定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检查与治疗一下,因为发现得早,如果及时就医,就有可能恢复健康。瘦子叶知道蓉蓉的事必须认真对待,不可马虎了事。她表示同意之后,就坐在一旁静默不语。林果果好像久雨忽见响晴天一样,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上前拍了胖子林的肩膀几下,“老爸啊,你这个决定太英明了!姐姐蓉蓉的那些问题,极可能是心情压抑、情绪泼动造成的。请医生查出病因也就药到病除了。”胖子林还特意补充道,“我的一个深有交情的老同行,与精神病医院院长是至交之友,由他联系并介绍过去,蓉蓉就会得到重点治疗。”林果果赶紧催促道,“老爸,此事宜早不宜迟,得尽快付之行动。”胖子林胸有成竹,“这还用你说,我已和我的老同行联系好了,这两天就送蓉蓉过去。”林果果刚想说,由我开车送姐姐蓉蓉过去,猛地想到林蓉蓉对她连一眼也不屑于一顾的冷若冰霜的表情,即闭口不语。胖子林仿佛猜到她想了什么,就对欲说还止,显得有些尴尬的林果果说,“我已经和你大哥俊雄联系好了,由他交代个人驾车送蓉蓉过去。”说完这句话,胖子林憋在心中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散尽,感觉轻松了许多,他躺靠在沙发上,脸上有了几许弥勒佛的笑意。他没想到林果果又提出一个问题,“姐姐蓉蓉那么长时间没上班了,此事该如何处理为好?”对林果果来说这也是她心中的一件大事呢。胖子林听了,回首一笑,“看来你人还年轻,但思想意识瓜熟蒂落了。我已经让你大哥俊雄和石化总厂侯书记私下说了个明白透彻。侯书记态度诚挚、意志坚定地说,“林蓉蓉恢复了健康之后,石化总厂仍欢迎她回厂上班。”然后,胖子林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一点半多了,就不无责怪之意地对林果果说,“今天都是你这个丫头片子上门搅局,你看,我午休的时间都让你搅黄了,这得赶快去补回来。”胖子林顾不上背后林果果那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自顾自进主房去了。瘦子叶神情有点严肃地说道,“他午间睡上个把小时,那可是雷打不动。”林果果赶忙讨瘦子叶的欢心,“老妈,我哪会不知道老爸这个习惯啊。”林果果走后,林家这幢“楼中楼”静寂了下来。胖子林躺下来正想小睡个把小时,突然林蓉蓉在她住的房间里大声地朗诵一首什么狗屁外国诗,房门又敞开着,她的声音像一把利器一样地扎入胖子林的耳朵里;瘦子叶几次劝说蓉蓉无效,又不敢把房门关上,她害怕蓉蓉会因此而发病,那可就不是她能治得了。胖子林只好眼瞪着天花板脑子里的思想跑个精光地久久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