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大的校道,顾小七总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那条通向解剖楼的校道,两旁都种满了细叶榕。十二月的南方,开始了有了些寒意,两旁的细叶榕的叶子也悄悄地枯黄凋零。最近顾小七的心情总是极好,自我感觉斗志昂扬,心中想着也是时候要好好地做一位称职的医学生了。
顾小七在宿舍里翻箱倒柜地捣鼓了一番,才背起一只背包,鼓鼓囊囊的,潇洒地出门。
“我走啦,别太想我。”
“怎么,你还离家出走么?”叶小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探出头来。
“出什么走,我去解剖楼。”顾小七心情大好,对着叶小安莞尔一笑合门而去。
“解剖楼?”叶小安眨巴着眼,用手掏了掏耳朵,望向在书桌前伏案学习的徐诺,“我没听错吧?白七说去解剖楼?大清早的,放着好好的周末不睡觉,去解剖楼看咸鱼?”
“人家小七怎么说也是有学霸的潜力的。”徐诺头也不抬地说。
“这么说来,我被无情地抛弃了?”叶小安坐起来,摊摊手,“从此以后,学渣的世界里就只剩我一个人独自行走了?”
“所以说,你也要有成为学霸的觉悟了。总不能把我们宿舍的整体学习水平给拉低了。”
“啊,我觉得还是让我安静地做个渣渣吧,你们学霸的世界太复杂,太累了。”叶小安仰天哀嚎一声,又顺势倒下。
“再睡,你都快碎成沫沫了。”
两人谈话间,姜可一声不吭地收拾完书包,又准备出门去。
“可,又去兼职啦?”徐诺放下笔,转身看着姜可踏出宿舍的背影问。
“嗯。”姜可应了声,接着便传来她“咔擦”的锁门声。
“大头,你有没有发现姜可最近很怪?”
“不许叫我大头,我是锥子脸好不好?”叶小安极力地吸着气,把两颊上的肉都吸成一个凹陷。随后,叶小安又若有所思地说:“姜可嘛,她是我们班的兼职达人,谁不知道呢,拼命十三妹嘛。而且,她本来的话就不多。”
“现在她的话就更少了。”
“真是服了你了,福尔摩诺,你的疑心病可不是一般的重啊。可能人家只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才不愿多动嘴呢。”
“也许吧。”徐诺耸耸肩,又埋头学习,“大头,你真的该起来了。”
“让我再多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解剖楼。九点的解剖楼里,孤寂凄清,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的确,谁会在大好的周末清早往这郁闷的地方钻呢?顾小七就这样一个人走上楼,楼道里脚步声响亮,这让独自一人的顾小七心里瘆的慌。走到大体标本室,顾小七的这种恐惧感更甚,神经都几乎衰弱了。要知道,顾小七绝对算得上是那种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各种天马行空,各种神魔鬼怪,只要一触到点,满脑都可以是故事。要是顾小七学文学,说不定这是一个不错的特点。可偏偏她又是学医的,对着尸体的时间绝不会少,这样的胡思乱想就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了。
“各位无语良师,小女子无意前来打扰冒犯,只是考试临近,我只想来好好学习学习,还请各位原谅。”在标本室的门口,顾小七就双手合掌虔诚地低声喃喃,同时,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把叶小安拉上。不过,怕归怕,心里想着自己是个医学生,都是无神论者,总不能信那些邪,会有尸体在标本里突然坐起来跟她聊天吧。于是,她深呼吸几次,放下书包,开始在标本上对照书本学习。
“缝匠肌,腓肠肌……”顾小七正专注地对照着书在大体标本上找着相应的肌肉,忽然感觉有人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瞬间僵直立在那里,头皮发麻,感觉有一股寒意由背脊骨蔓延至全身。她不敢回头,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小心,生怕一回头就撞见一具尸体站在她的身后对她微笑招手。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顾小七一边嘴里喃喃道:“各路大神,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同时,她也扭动着僵直的脖子缓缓回头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只手臂的标本碰到了她。正当她要自嘲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多疑和胆小的时候,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外有一丝白影一闪而过。
“妈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我不是在拍解剖楼惊魂吧?”顾小七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我眼花了,各位爷,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吧,小女子的胆儿就这么大,你们得看着吓呀。我只想来学习,我想完完整整地走出去啊。”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噗嗤”的笑声,格外响亮。
“谁?谁在外面?”顾小七大声地问,提着步子,战战兢兢地走向门那边。经过骨头标本的时候,还不忘特意挑上两根股骨头作为武器。
就在还差几步就走到标本室门边时,一个白影忽然出现在门口,顾小七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一个趔趄就跌在地上。
“金不换,你是打算用这股骨头的大转子来敲我吗?”身穿着白大衣的林寂看着顾小七手中的股骨头问。
“林大叔,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顾小七收起了手中的股骨头,白了林寂一眼,明显在责怪他故意来吓她。
“胆子小还敢一个人来解剖楼。”林寂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顾小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说,真是阴魂不散的损人鬼,千年不变的面瘫王,真是哪都能遇见你。
“你来多久了?”林寂走进标本室,盯着顾小七风卷残云后留下的面包包装袋问。
“七…七小时了吧。”顾小七迎着林寂的目光,小心地挪到她那堆包装袋前,用背挡着那堆垃圾,一边用手收拾着。
“复习得怎么样了?”林寂问。
“呃?”顾小七显然有些蒙了,连说句话都不怎么利索,“还…还行。”
林寂挽起白大衣的袖子,看了看时间说:“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虽然他依旧是“面瘫”般的表情,但从语气中还是能听到他明显是温柔了许多。
“难道你是要跟这些无语良师在睡上一晚吗?”看着顾小七依旧一脸疑惑,呆若木鸡般地站在那里,林寂又补充道,“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不是,不是。”顾小七连忙摆摆手,“大叔你不走吗?难不成你是这里的掌门人?”
“我很忙的。”林寂说着又转身走了,但可以明显看到他脸上竟勾起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