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晞消失得太久了,也太彻底。
她捏着手里断断续续的信号中断的手机,心灰意冷。
为什么这个男孩可以爱得这么洒脱又毫无顾忌,他想来的时候来,想走的时候走。而有的人却要这么不公平地守在原地,哪里也不敢去。是不是说爱得最多的那个人就要承受他所能付出的炽烈。所以她跟夏晞,她是飞蛾扑火的那个人吧···
后来傅叔说,他去了美国一阵子,要解决一些公司上的危机。
那还说什么三天?真是个骗子高手,怎么可以拿着手表对她一本正经地满口谎言。
这个星期,天气不错。她一个人去了街道上走走。这是她跟夏晞常走的路,如今一个人走起来才发现乏味的事很多。前面涌着一群人,围着一个吵闹的舞台竭力地嘶喊。泉水走后,她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她远远地站在人群外,望着天,你看,泉水,你走了世界也不会少些什么,只是你少了这个世界。你太傻···
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穿过她的眼底,带着一阵淡淡的柠檬香气。她回头,四散的人群···这种感觉,周而复始,好像曾经出现过。
“上次那个女孩?”
她望着窗外,脸上已经褪去了浓浓的表演妆。他不喜欢女生太素,她偏要逆道而行。
他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不搭话。
“墨夏,你喜欢她吧?”她戏谑地笑。眼梢的那颗痣妩媚地荡漾起。
“别问。”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她,“你记得我们的关系,你只是有求于我的人。”
他在提醒她,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互相袒露心事,更不是在谈情说爱。
她默然地笑。
他也漠然地笑。
“广播电视新闻采访与写作”那节课,凌檬又来了,也是若无其事地坐在她身旁,若无其事地和她看同一本书,像一个标准的蹭课生。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可是她还是被平白无故地干扰了。她长得太招摇,就算一副清丽素装的打扮,也难遮美到骨子里的妖气···
男生的目光都循着她,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书上。
“嗳,有人在看你。”突然,她开口。
“你知道他们在看谁。”
“嗯。”她轻哼了一声,像是来自喉咙深处,带着嗤之以鼻的漠视。“但是,有个人在看你。”
她抬头,一双目光在群星闪烁中隐去。斜对面靠后的一个男生,瞬间置身度外,翘着腿,戴着耳机,手里的笔自由如是地旋转。
“你怎么知道。”
“无意间看见的。”她耸耸肩,轻松地笑,“不过只有他接近我喜欢的类型。”
她转过头望着凌檬。
“你为他而来?”
她嗤笑一声。
“我喜欢,有挑战性的,像他那样无视我的人”她并不是望向那个男孩,而是望着夏树。“我有我的策略。”
她真是一个极度好强又极度轻浮的人。
第二次她来的时候,那个男孩的目光已经一动不动地落在了她身上。就像她说的,她有她的策略。
“原来也就如此。”她抿唇温润地笑,真的如同沐风般的温润。“而且技术一般。”
她想激怒她?居心何在。可惜,她对这场游戏心不在焉···
“你是艺术生吧。”
“你调查过我?”
“不,气质。”
快下课的时候,夏树毫不吝啬地抽回书。新闻学这门课并无什么乐趣可言,她也并非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可是她出人意外地认真,或许这就是她的策略。对这门课是,对人也是,她在用她的策略征服他们,就在她的身边默然进行···
如果她的到来只是与她为敌,她甘愿懦弱撤离,因为她心有城府,而她,心有城墙。
这一次的通话铃声多响了几秒钟,虽然最终还是挂断了。她立刻又重拨过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种这样的想法——夏晞在犹豫。
他就算要走,也该给她一个解释。因为泉水的死,还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他都该说一个合理的原因。
她眼角里有水,血脉里有硫酸···
那个男孩夺去了她生命里称之为灵魂的所有感官。如果用蜗牛来比喻,夏晞应该是那个让她敢伸出触角,敢慢慢爬行,虽然对全世界敏感,却唯独不惧他的那个人。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孩消失了···
电话还是挂断了。
“傅叔,夏晞到底怎么了?”
他沉闷着一张脸。
“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就连他把WM里面的资金全部撤出也没通知我。”
WM?她对那个男孩的了解还真少。她自以为多爱多爱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她甚至不曾了解他成功的喜悦或遇挫的失落。
她窝在沙发里,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硬闯进那个男孩的世界。她要是最开心时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最难过时陪在他身边的人,最平淡无浪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这一次,没响多久,那边接通了···
她错愕得说不出话。那头是安静的呼吸。
“夏晞···”
时隔多久,那边传来一声,“嗯。”
沙沙的,紊乱听觉神经的金属音。
呵。她含着泪,笑出来。对于夏晞,这是什么样一种感觉,会无限地宽恕他所有的之前。
她也装模做样地看看时间,“现在八点四十一,最多三天,三天后我要看到你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面前。”
又是一声时隔已久的,嗯。从紧缩的喉咙深处,艰难地哽出来。
第二天放学,有个女人在校门口等她。是那个生她的女人。
她惺忪地眯着眼,零乱地绾着发,像一个正常的,为生活操劳的母亲,立在风里。
“王小树,我要跟你谈谈。”
她撇去那些奢华又浮躁的语言和表情,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她,如此刻的装束一般朴实,又真诚。
“我叫夏树。”
“好,夏树。”她毫不生涩地改口。
“那个男人找到我了。”她抬起眼眸,眼眶下黑黑的眼圈,她应该折磨了很久才想到找她,毕竟,在那个男人的事情上她们有同仇敌忾的理由和情感。很好笑,更可悲···他们都是没有家庭的人,虽然那些称之为家人的人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各自为营。
“夏树,你要帮我。我知道我自私,可是你也应该原谅我,那样的生活,我们都经历过,像蛆虫一样。”她身体在发抖,跟她一样,敏感时缩成一团。终究是母子,终究是从那样的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她们终究还是相像。
她是明白。那个女人所有的不可原谅之处也都情有可原。她不是唯一自私的那个人,她凭什么要让那个女人放弃她的人生,来背负两个糟践不堪的命运。她只不过是生了她···
或许是因为某些可怜的相似之处,或许因为某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她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我要怎么帮你。”
她冰凉的手捧起茶杯,其实她并不知道那种温度,只是那双手太苍白,苍白得泛着冷色,在这样一个夏末秋初的季节。
“让夏晞回家。他不排斥我,我才能在夏家生活。”她抿了一口茶,微微抬起眼皮望向她,“夏晞去了美国?”
她点头。
“那个男人还是知道孰轻孰重。他断不会为了我而舍弃他的儿子和荣耀。”突然,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哦不,他不会为了我舍弃任何对他有实质作用的东西。·······夏晞走后,他已经不再见我。”
她逃离后的人生,还是一个可悲的故事。
她若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上辈子那个女人一定做了什么大错,这辈子她过得如此寒碜,都是在还债···
她紧闭着唇,耸起眉,双手无奈地抱头,“那个男人也找到我了,他想威胁我。我已经过不下去这种生活。你懂的吧,人是不能倒退的,我不能再回到那个男人的阴影下。我必须进夏家,我不想总过逃的生活,我要足够强大才能够安定下来,不畏其他···”
足够强大才能安定下来,不畏其他···
她垂下眼眸。很欣慰,女人学会保护自己。没有人将她细心安放,妥善保管,她也不会让自己四下流离,居无定所。
她希望她安定···
“他在考虑。不过不是为了你。夏晞对很多食材都异常过敏,上次吃错东西都住院了,我是为了他。所以你不用感激,只愿以后在任何场合,我们都能像曾经的曾经,最初的那几次见面一样默契。”
女人会心一笑。
她却冷到心底。
“墨夏···”她急促地喘息。
“别叫!”他睁着猩红的眼睛,残酷地望着身下的女人。
“墨夏···我喜欢你。”
他不说话,疯狂之后急速地抽身。
“你忘了你的约定?我警告过你,在我的床上别发出声音。”
他反转在床的一边,冷漠地抽烟。
她微怔,接而一阵逢场作戏般的笑。
“情到深处,没控制住,你又何必当真。”
她表现的真如她说的那般不放心上。
他信以为真,勾唇一笑。
“很好,凌檬,所以我喜欢你这样玩得起的女人。各求所需。”
她又笑,眼底的戏谑,眼梢的那颗痣,妩媚妖娆。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不要对我动情,我这个女人薄情起来可是很残酷的哦。”
她偏离了她的路线。计划里是说要了解夏树那个女孩的性格,然后模仿一些有用处的,去引起墨夏的注意。可是现在,她暴露了,她忍不住对这个男人,深情款款,使用媚术···
“哼,我居然以为你们像过。”他轻笑一声,捻灭烟,向她而来,“这样才好,我不会那么烦躁。”他吻着她的脖颈,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像沁入肉里,越到深处越浓淡不分,“王小树,你想叫就别叫得忍气吞声···“
“哦不,凌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