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士又从远处轰起几只活物乱窜,长茎短草迁延倒伏一片。“是麂子!”“是兔子!”“獐子吧?”“好几只呢!”众人小声议论纷纷。
朱雀静静骑在马上,搭上箭、拉满弓,瞄准一处动静,随着它稳稳移动上身,忽一松弦,沉着地一箭射去。
随着弓弦声响,皇苑所豢养的鹰犬尽数由牧兵手中放开,齐向箭落之处扑出。一时猎场苍翼翱翔,黑尨狂吠,天上地下热闹非凡。两支禁军小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马卒纵骑,布卒健步,亦向远方急速奔去。
君贵向君怜悄声笑道:“朱雀这一箭,射得好远。”君怜微笑点头。
未几,只见殿前都虞候赵匡胤率数骑迅疾驰回,到皇帝跟前带笑揖道:“启禀官家,射中了!射中了!”
君贵大为惊讶,忙问:“娘子射中的是什么?”
“回官家,娘子射中了一头黑麂子!”
君贵大喜:“赶紧,把猎物给抬回来!”
“已经在抬了。”
未几,众军卒以木杠子吊抬着一头体型偏大的黑麂子回到御前,黑麂子脖子上,正插着适才那支金鈚箭。因是放松的场合,军卒们也不像素日在御前那么谨小慎微,纷纷笑道:“官家,今日好强的运气!”“一箭就倒地了,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再跑!”“好久没见过这么肥的猎物了!”“这么大的个头,怕不是能喂饱二十条壮汉么!”
君贵和众人皆下了马,围到猎物跟前来看。君贵喜不自胜,笑向君怜和朱雀道:“朕继位后第一次郊猎,居然开箭奏功,这一定是国朝武运大昌之兆!……榷娘,回宫后朕要大大地赏你!”朱雀微笑,只点头回应。陪猎众臣见杜娘子一箭射中这大黑物儿,也深感稀奇,纷纷向官家称贺不已。
君贵一手抱着观音,俯身验视了麂子的伤口,又亲自将那支金鈚箭拔出,查看箭头。只见锋镝仍利,残留的血痕鲜红,显然箭枝是以极快的速度直穿麂子颈脉,致其封颈而亡的。君贵不由对朱雀更添一分惊异,将箭递给她,笑道:“榷娘,目下先将这支御箭赏给你。”
君怜满目欣喜,连连点头。朱雀略感不好意思,接过箭淡淡一笑:“多谢官家。”承璋忙上前从朱雀手中将金鈚箭接过来,擦拭了血迹,小心以软布裹了,放入自己身负的箭囊中。
君贵看向陪猎众臣,笑道:“武运既开,今日诸卿也可大显身手了!凡是射中的,无论猎物大小,朕都有赏!”又向赵匡胤道:“传朕口谕到各禁卫班直,待皇家和王公大臣们收猎,朕会专门留出一炷香工夫给他们试试身手,但有斩获者,均可获得金鈚箭一支为赏。倘若技能出彩,赏格还可再升。”赵匡胤忙应道:“是!”急急领命而去。
君贵又指着黑麂子向林远吩咐道:“少时命人将这首猎的吉物烧烤好了,分给今日随猎的众人,人人有份!”他低头看着怀中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的闺女,温言道:“咱们的小观音和小皇子,虽说牙口还撕不动鹿肉,也是有份的!”
林远笑道:“是!臣让人专门给皇子和皇女做成肉糜吃。”
一时军士们又在远处轰起猎物来,众人再次重新上马备猎。君贵心痒手痒,意欲亲射几箭过瘾,奈何观音死活不肯离身。君贵只得作罢,依序让君怜和鹭娘试射。君怜不忍拂了君贵之意,便勉力掣箭引弓,往草丛中随意发了一箭。鹭娘自小学过射箭,倒是跃跃欲试,但毕竟年轻力弱,一向又疏于演练,数箭射出,毫无斩获。
然后是枢密使郑仁诲、三司使李榖等枢臣发箭。再接下来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殿前军都指挥使张永德试射,两人均有斩获。李重进因抱护着皇子,原是逊谢说不射了的,君贵不欲众人皆乐而独他今日无功,便让君怜暂时将训哥儿抱过来,待他射完再还回去。重进射艺颇佳,一箭便射中一只獐子。永德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射中了一只锦鸡。
再往后,诸枢臣家的子侄孙辈,重进的儿子延福延寿,阜随出猎的韩令坤、李继勋、赵弘殷赵匡胤父子等禁军各部帅,官家贴身近卫林远、邓锦等诸直都虞候,也都得官家赐射,颇有收获。尤其那赵匡胤,连珠三箭射倒一只惊逃的狍子,官家一高兴,顺手便将御箭囊赏给了他。
观音稳稳倚靠在爹爹怀中,直如端坐莲台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热闹。眼见得一派鹰飞狗跳,众人呼喝不已,热烈非凡,便也闹着要射箭。君贵就握了她的小手分执弓羽,往近处草场放了一箭,欢喜得观音咯咯直笑。
君怜见状,连声夸赞观音有出息,又转头向重进笑道:“既如此,就有劳伯伯,也带着训哥儿放一箭。”重进笑道:“是。”便也如法炮制,教皇子宗训射出了人生第一箭。
尔后众陪臣散开,各取其便,纵享奔驰狩猎之乐。
这一日,官家君臣在南庄皇家猎场耍了个痛快。玩耍累了,又在行帐外席地而坐,烤肉行觞。猎中者各得赏赉有差,笑语相连,上下尽欢而归。
禁中。滋德殿。
日暮。晚霞如燃。
皇帝夫妇带着皇子皇女共进晚膳,朱雀也在一旁作陪。
朱雀每日在哪里进餐,全看君怜是否邀约。理论上,朱雀是在自己的紫烟阁中进餐的。但君贵出征期间,君怜只要无事,常会遣人来请她去延福殿一起用食。君贵返朝后,帝后常在一处,君怜关于共餐的邀约就少了一多半。其实君贵早将朱雀视为家中一员,已经习惯了两口子吃饭时有朱雀在旁,可是君怜发觉朱雀总是闷闷不乐,不愿君贵察觉后多心,便刻意减少了朱雀在君贵面前出现的次数。
今日猎场丰收,陪膳的邀约,是君贵本人主动发出的。君贵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朱雀,不意共同生活三年后,竟又发现了她的新本事,惊喜之余,愈发觉得她神秘莫测。
席间,君贵不免细细询问朱雀的射艺是何人所授,日常是如何练习的,今日又是如何操控的云云。朱雀知道廷献已从滋德殿返回坤宁宫,虽从未向君怜主仆问过任何一句,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便不欲直言廷献教授自己射术之事。更兼她嫌君贵问得啰嗦,刨根究底,全不容人隐瞒一般,便淡淡笑道:“有劳官家动问。可是臣妾并没有什么射艺,不过是以前家中师傅教授过一阵子……后来习射,也是断断续续,马虎得很。……今日那一箭究竟是怎么射中猎物的,臣妾自己并不知道。想来是上天保佑官家武运昌盛,借臣妾之手降福而已。……官家倘若再让臣妾射一箭,臣妾可再也不能射中什么了……”
君贵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不甘。他知道实情绝不像朱雀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他检查过伤口和箭头,他能推想出那一箭的速度和力道。正中麂子的颈脉或许是碰巧,箭速和力道却是碰不出巧来的。可是朱雀不愿说,他也毫无办法。朱雀的婉拒冠冕堂皇,他连气都生不出来。
晚膳之后,用了茶,朱雀就告辞返阁了。未几,训哥儿犯困闹觉,君怜便也告辞,要带皇子皇女回坤宁宫去安歇。临走之前,君贵拉着她,笑道:“我这里还要处理些公事。晚间,是你来我这里,还是我过去你那边?”
君怜微笑道:“哥哥想在哪里安歇?我都听你的便是。”
君贵道:“那么我先忙一阵子再说。倘若我过不去,便遣人去召你。”
君怜含笑点头:“好。哥哥别太累着,早些开歇,我还有事要跟哥哥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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