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的褪去,科林斯的朝阳还是如往常一样事务性的出现在了天边。科林斯帝国大厦的最高处,一个男人坐在天台边,双腿晃荡,随着朝阳的出现,脸上渐渐变得轻松。他脚下两百米的高度,时刻像一把旧时代的匕首威胁着隐藏在他周围的那些人。阳光热了起来,风也愈发大了,在天台边缘的那个男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佐格再次计算了他与那个男人的距离,同时提醒下方布置安全网的同僚提高警惕。按照希泽拉国务卿的的指示,“皇帝陛下是不可能死于坠楼那种普通而愚蠢的死法的。当然,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愚蠢。”那个女人平静而骄傲的面孔无可避免的出现在了他脑中。可这种姿态每当面对这个男人,就平静下去变成了某种他不可知的东西。佐格在暗中无数次见过这两人并肩走时奇特冷静而无声的氛围。
那个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开始拨打一个电话。
从佐格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太阳刚好被遮住了,男人置身于一种无法直视的状态。
电话拨通了,佐格屏住呼吸开始倾听——出于尊重,窃听手段的使用没有通过审查。
男人的声音很大。
“喂,辛德拉吗。”——帝国723舰队的将军,“星舰之王”,佐格隐隐有些不安。
“帝国大厦。十五分钟。”
简短的对话后,男人静静的站着,盯着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十分钟后,天空中猛的一阵晃动,一个模糊的小型飞船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佐格擦了把冷汗,这个疯子。那艘飞船很明显刚刚是用空间跳跃的技术过来的。可这种技术一般都只在浩淼的宇宙中使用,毕竟空间跳跃是有着一定误差的,稍微偏差一点,就是上万米。在一个小小星球上,这偏差几乎是致命的!尤其是在科林斯这密集的城市地带,假设操纵者思维慢了一秒,恐怕一大群人都会死于非命。
然而这种危险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不过是消遣的刺激或者自信的体现。佐格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小股怨愤。
飞船靠近了天台边的那个男人。
与一般的星舰机身是银色不同,这艘通体漆黑,佐格几乎能看清光滑的机身反射出的皇帝的面孔。皇帝正以一种他特有的奇特表情注视着舱门——佐格越发不安了,以他的经验,露出这样表情的皇帝心情绝对不是很舒畅。
舱门悄无声息息的裂开,一大群身着黑色制服的士兵鱼贯而出,末尾一个略微有些头发发白的男人缓步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头发发白的男人微微一笑,首先打破沉闷的气氛。
“夏利,好久不见。”
皇帝楞了一秒,才会心的笑起来。
“卡西欧,好久不见。”
佐格郁闷不已,前几天还有“斐迪亚斯陛下会见卡西欧将军。”那天他休息,没有亲眼看见,但那条报道是确实被记在他心中的。
斐迪亚斯伸出双手拥抱了这位老战友一下。
“真抱歉,卡西欧,我今天叫你来其实也是有点事要拜托你。”
卡西欧嘿嘿一笑。“我来这可不容易。你说十五分钟!老子硬是只用了十分钟!要是还是以前那些老头子当权的时候,我开着飞船在星球里乱飞,不死也得脱层皮。你今天晚上请我喝酒就算了!”
斐迪亚斯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爱玩。”
“这么大怎么了?老子还能生十个娃!”
“你先帮我把周围那些躲猫猫的打包起来,寄给我亲爱的国务卿女士吧。还有,我很久都没碰过飞船了呢。”
佐格捏了把冷汗,看着那些在卡西欧的手势下迅速行动起来的士兵,心中生起一股荒诞的感觉。下一刻,他才惊觉身后有人。在被扭按在地上的空隙,他望见皇帝缓缓登上了那艘飞船。卡西欧留在外面。
飞船启动后,奇怪的飞了几圈。然后猛地一阵晃动,消失在了原地。
卡西欧将军在看到那仿佛有特殊意义的几圈后,一瞬间变得呆滞了。
佐格脑袋一热,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士兵一脚踩上他的脑袋作为一个清楚简洁的回答。
——
所有联邦人都知道,人类进入了大宇宙时代。星际航行已成为很多人必不可少的出行方式。人们望着飞船窗外浩瀚美丽的星空,从一个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就算是联邦最底层的那些穷人,都是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的——在星际开拓里,这些人是永远的主力军。事实上,星际开拓往往被冠以星际移民的名义。虽然后者其实只是富人的专利。
位处联邦某个偏僻角落的阿提卡星球,在几百年前就还只是刚刚建立殖民地。如今它已成为了联邦在更外层空间殖民的一个中转站。一艘又一艘的宇宙飞船途经此地,运载着一批一批被许诺以美好生活的人们去往新世界。他们或许浴血重生,为着某位率领他们英勇奋斗的船长被后世所传颂做出一定努力。他们或许郁郁而亡,为新世界未建成的基石添上自己卑贱的血粗鄙的肉。而不管怎样,他们都为原所属星球的“干净”的繁荣做出了些许贡献。某位著名的星球执政官就曾这样评价他一些不太可爱的臣民:“垃圾清扫好了,房子才会干净。”
阿提卡星球今日又和往常无数个晴朗的日子一样,带给了许许多多热爱晴天的人们一种舒畅的快乐。方城也尽心融入这种快乐中。
然而身旁的欧内斯特却发出一声抱怨:“这样的工作简直看不到人类的未来在哪里!”
方城没有接话,无论看不看得到,这样的抱怨在即将结束的半天工作里,马上就会被一只塞满嘴的鸡腿带进胃里,经过几个肠道的回旋,消化成一堆散发着臭味的排泄物。不要理会排泄物。父亲这样告诫他。你不是农夫。
位于阿提卡第二大城市郊区的普拉亚天空防卫中心,方城已经工作了两年整。是的,今天就是两年前他来到此处的日子。不多不少。对于这种无甚意义的日期他偏偏记得很清楚,而且总是在恰当的时候就浮上心头与记忆相印证。他于是一一回忆了过去几个女友的生日,当作某种特别的温习。他对这种不很相关的联系牵扯出的东西并不很反感。相反还有些许欣喜。这证明了某些东西。我们大可不必明说的东西。
周围的人相继离开工作位置,无言的通知方城时间到了。在这偌大的防卫中心并没有类似小学放学铃声的好东西来告知大家你可以下班了。事实上大概出于某些高明的考虑,一个关于时间的标识都没有。刚来这里的一段时间,由于不可携带通讯设备也没有带手表这类习惯,方城不是工作得一下子大家都走光了错过饭点,就是早早的走到食堂一个人发呆——那时候他被一个人安排看管仓库,空荡荡时足够容纳几百个他的仓库。
欧内斯特几分钟前就走了,他今天只好一个人吃饭。那家伙叫嚣着他女友在市中心的某个地方等他共进午餐——据说是从几个城市以外赶来的。
对于在食堂这种公共场合吃饭,一个人是极为不利的。就算你辛辛苦苦的占到了一个你喜欢的靠窗位置,随便来一对人你就会发现这张桌子其实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交谈,谈论在你世界之外的东西。不时的相视一笑,展现朋友之间的默契。他们的气氛火热,而你在一片不得不接受的冷落中只想赶快扒两口饭走人。
当看到一男一女盯上了他这边后,方城感到这个世界如此不美好。
他们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不经意的流露出即将占领一个孤独者领土的胜利色彩。
突然某一刻,他们脸上闪过飞快的惊讶,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别处。方城这时注意到,他的身前不知何时静悄悄的坐了一位年轻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