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西方的行云也都被染成了金黄的晚霞。归巢的飞鸟掠过田野的上空,向黛色的大山飞去。天上忽然闪过两道光,一道黄光,一道蓝光。这两道光只是一闪而过,常人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天空看的话,甚至都察觉不到。此时已是深秋,田野间,深林里,弥漫着淡淡的雾霭。一道余晖透过晚霞,照在田野上,使得田间的雾霭也染上了金黄,仿佛那些早已被收割的成熟庄稼又回到了田野上。随着行云的流动,那道余晖也跟着倾斜,余晖掠过田野,掠过堆着谷堆的谷场,掠过结满柿子的柿子林,最后落在那片平缓的小山坡上,就慢慢消失了。余晖消失的地方,那里躺着一个用竹简挡着脸的少年。
“哥,哥哥!”一个满带兴奋的童稚呼喊,在不远的灌木丛里传来。
躺在草地上的的少年坐了起来,用来挡脸的竹简滚落在一旁。少年坐起来后,一动不动。他那一头蓬松的长发沾着的草屑,披在肩上。“哥!”直到呼喊再次传来,一动不动的少年才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不一会,在那片茂密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个少年。
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少年,一脸稚气,也是一头长发,背着一张弓,腰上挎着一个箭袋,双手藏在背后。他微笑着,那天真的笑脸,如山里的清风,如那无云的蓝天。“哥,你猜我打到什么了!”他说道。
“鹧鸪?野鸡?还是什么?”坐在草地上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地上的竹简卷好。
“不是!比野鸡还要好的!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那少年把他藏背后的手拿了出来。
“野兔!”坐在草地上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背弓少年手中提着的东西。“还是两只!”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背弓少年的跟前。
“怎样?今晚的晚餐!”背弓少年抖了抖手上东西说道。
“走!咱们得赶紧回去叫母亲烧水。”
“嗯!对了,哥,咱们家的牛呢?”背弓少年环顾着四周说道。
“刚才……还在的……”拿着竹简的少年,也环顾着四周说道。当他看到山坡底下那片小树林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便喊道:“不好!赶紧找找!”
说着,两人仿佛都觉得大事不好似的沿着山坡跑了下去。
这两个少年,拿竹简的叫夏清,而背弓的叫夏沨。两人本来在母亲的吩咐下出来放牛的。结果一个跑开去打猎了,而另一个则是看书睡着了。
结果也正如他俩所料,牛是夏沨先找到的,是在一个小菜园子里找到的。等两人把牛赶出菜园子时,那菜园子里的菜已被那牛啃食、踩踏得面目全非。夏清看着那面目全非的菜园子,问道:“弟弟,这……这是谁家的菜地?”
“二伯母家的!”
“完了!二伯母那脾气,要是她知道了……”
“赶紧走吧!这时辰,说不好二伯母已经在来菜地的路上了。”
“那我们回去的路上岂不和她正好遇上?”
“我们绕道回去!”
“那……那走吧。”夏清又看了看那菜园子,便牵着牛,跟上夏沨。
两人来时,是从田野间的一条蜿蜒的小路来,那是条近路。可如今,这两人为了避开他们的二伯母,只好绕着远路走。两人一直沿着山脚走,绕开中间那一大片田野,绕了个半圆,花了比去时多一倍的时间,终于回到了村口。村口旁立有一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古字,这两字龙游凤舞,仅仅寥寥几笔。如今村里人都没人认识这两个字,也包括夏清的爷爷。如今,他们的村子叫:乐野村。可“乐野”二字和和石碑上那两个古字相差甚远。夏清记得,爷爷也曾说过,那绝非是“乐野”二字。这刻着古字的石碑虽然年代久远确实光滑无比,那是因为村里的孩子常常来这里攀援玩耍。
夏沨把兔子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向村民们炫耀他的收获。村民们当然都纷纷围了上来,各种打听,各种称赞。而夏沨也十分受用,一脸得意的给村民们讲述他猎兔的过程。对此,站在夏沨身边的夏清只能苦笑不已。终于,两人在村民的拥簇下,穿过了整个村子。然后便看到他们的家了。
“母亲,母亲!你看我打到了什么!”刚看到家,夏沨就一边喊着一边往家里跑去。
夏清的家,是一座单独的小院落,正房是他母亲的卧房,右厢是他们兄弟俩的卧房,而左厢则是厨房。
夏清先是把牛牵回牛圈,然后才往家里走。当夏清走进院门时,正好看到他母亲在院子里洗菜,而夏沨已经拿着木瓢在厨房进进出出了,估计是在忙着烧水了。
“清儿回来了?”他母亲看到夏清走进院门便问道,然后又看着他手里拿着的竹简,“晚饭快做好了,去叫你爷爷下来吃饭。随便把书放好回去。”
“是,母亲。”
“对了,”夏清刚转身,又被他母亲叫住了。“你弟弟打了两只兔子,你随便也叫一下你大伯和二伯,让他们来尝尝这兔肉。”
“嗯,知道了。”夏清答了一句,便又转身出了门。
夏清出了门,拾阶而上,走到半山腰,来到一座祠堂前。祠堂大门敞开,门上那块老旧的大匾上,写着两个草书黑墨大字:夏祠。门两边还有一副对联:恒守一心,长驱万灵。透过大门,夏清隐约可以看到正殿里,那些伫立在黑暗中的他们夏家祖宗的牌位。整座祠堂,在夜幕即将降临时,显得格外阴森或者说是神秘。夏清在大门外,向里面遥遥一拜。而就在此时,夏清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上一闪而过。但当他抬头看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天,连只飞过的鸟都没有。而日头已经完全落到山的那头了,就连晚霞也都褪去了光彩,变成了一团团黯淡的云。
夏清没有走进祠堂的打算,而是径直向祠堂旁边的一间小屋子走去。迎面而来,是一条大黑狗,狗身上的毛乌黑发亮。大黑狗来到夏清跟前,摇着尾巴,眼巴巴地盯着夏清看。夏清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黑狗的头,说道:“黑土,爷爷在屋里嘛?”那狗当然无法回答他,只是一直用头蹭着夏清的手。
“可惜了,你今天没和我们一起去,沨弟打到了两只野兔子。”夏清说完以后,那狗头也不动了,尾巴也不摇了,身子僵了那么一会,便撒开腿往山下跑。
“黑土!你不等爷爷了?”夏清冲着跑开的狗喊道。可话还没喊完,它已经跑得没影了。
夏清走进那小屋子,顿时被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呛到。虽说夏清每天都会来他爷爷这里一次或两次的,可每次都会被这屋子里的烟草味呛得头晕目眩。等他回过神来,目光就被那把一直挂在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的长剑吸引住了。这把剑连着剑鞘不知挂在这里多久了,上面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而就是这么一把尘封多年的长剑,夏清看到一丝蓝色的光,如烟如雾,从鞘口处溢了出来。而那光丝更像是有生命似的,一点,一点地向夏清游来。这时一声咳嗽传进耳,夏清仿佛从梦中惊醒,心头不由一惊。待他再定睛看那把剑时,那剑就死静的挂在那里,一如从前。夏清转身看向咳嗽声传来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看到那点烟斗上的火光在像呼吸一般的闪动,夏清都不敢确定他爷爷是否就坐在那里。
夏清对着那片漆黑一边行礼一边说:“爷爷。”
顿了顿,又接着说:“该吃晚饭了。”
“嗯,”漆黑之中传来一声回答。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把书放到桌上,你到屋外等我”。
“嗯。”夏清答道。说着把手中的竹简放在身边的木桌上,便退出了屋外。
过了片刻,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精瘦的老人,那老人一头飘逸白发,两目炯炯有神。就在老人回身关门之际,夏清又注意到了那把挂在墙上的剑,直到他爷爷把门关闭。夏清让他爷爷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他本来想跟他爷爷说起他看到那把剑上的怪事,于是便说:“对了,爷爷。”然后又想,这事太奇怪了,莫不是自己眼花了?便又接着说:“沨弟,今天打了两只兔子。”
“兔子?兔肉!可我都这么老了,没牙了,嚼不动兔肉了。”他爷爷头也不回的说道。
“爷爷如此健朗,哪里就老了?”
“黑土呢?”准备下台阶的时候,他爷爷回头问道。
“哦!在进门之前,我跟它提起了兔子!”
“这畜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馋!”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台阶走了下去。夏清也赶紧的跟了上去。
到门口的时候,夏清对他爷爷说:“爷爷您先进去坐,我再去请大伯、二伯。”夏清听到他爷爷的回应后,便往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