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衫，一脸皱纹，一头灰白的头发，清瘦，萧瑟……这就是这个老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但对小凡来讲，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个老人，很贱。
他笑得太贱了，带着点得意，带着点倚老卖老的坏，还带着点小凡看不明白的东西，好像是……欣喜？
“你是谁？”小凡确定对方不是鬼之后，胆气又壮了起来。
“说了你也不认识。”老人极快的回答，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的沉稳与暮气，回答得那么迅速，迅速得……犯贱。
小凡从台桌后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重新回到大厅中央，一手指向穹顶，喝道：“你要阻止我砸了这里吗？”
老人满不在乎的一笑：“砸就砸呗，关我屁事。”
“呃……”小凡被噎住了。
老人身后那群汉子也愣住了，半响，领头那个人才小心翼翼地对这老人讲：“宇文先生，这小子，是来砸我们赌场的。”
“我知道啊，那就让他砸呗。”老人又是极快的回答。
“呃……”说话那人也被噎住了。
冷场，很尴尬的冷场。
“那……我就砸了？”小凡试探着打破僵局问道。
“砸！赶紧砸！请！请啊！”这老人甚至还抬手做了个请自便的姿势。
小凡被这老人弄得有点儿毛了，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抬手就开始砸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里不断响起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一张又一张桌子裂开，一盏又一盏吊灯破碎，筹码、骨牌、契约扔得满地都是。
“小友砸的可开心，可满意么？”这老人笑吟吟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和他身后那群彪形大汉脸上肉痛的神情截然相反，仿佛被砸的不是他的东西，而是他仇人家的东西。
“还行吧，没太多东西可砸的，就这么点玩意儿！”小凡也满不在乎的回答，其实他心里觉得挺好玩的，甚至想再砸一次，可惜没什么是完整的了。
“小友是否还想再砸一次？”这老人依旧笑吟吟的问道。
“好啊，我还没过瘾呢！”小凡想也不想，随口答道。
“你们去把东西收拾好，换上新的，让小友再砸一次。”这老人脸上笑容不变，依旧透出点贱贱的神韵。
他身后的大汉们脸上变色，犹豫着看向他们的头领。领头的汉子额上见汗，苦笑着低声说道：“宇文先生，这家赌场是大少爷最喜欢的一间产业，您老这样随这孩子折腾，我们恐怕不好在大少爷面前交待啊。”
“那是你们的事，怎么？难道你们想现在就给我一个交代？”宇文老先生声音陡然提高，神色转冷。
领头的汉子一个激灵，连道不敢，回头向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重新摆好！”
……
大厅被整理好了，所有被砸碎的东西都已收拾下去，换上了新的，连骰盅都是全新的。黑脸汉子也被抬下去了，刚才那批一直不敢说话的女荷官也都换了新人，分别站在台桌后面，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凡和那老人。
宇文老先生又在那张老脸上摆出贱贱的笑容，甚至弯了弯腰，冲小凡抬手示意——请砸吧！
小凡傻了，这是什么意思？还真来啊？有这么贱的吗？
不过看老人这架势，他要是不砸的话，自己都不好意思，人家费那么大的劲，把垃圾收下去，再从后门里把新东西摆上来，可是折腾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呢，甚至连灯都换了新的！
“那……我真砸了啊？”小凡再次试探道。
宇文老先生这次没有说话，只是依然保持着刚才弯腰抬手请他继续行动的姿势。
不管了！小凡心一横，他到底是个小孩子，想不了那么多，也想不明白那么多，干脆，再过一次瘾！
“嘭！”“啪！”“咣当！”一系列声音再次响起，大厅里又是狼烟四起，狼藉一片。新来的女荷官，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尖叫。
小凡拍拍手，满意的笑道：“不错，本少爷砸的很满意，不过还有一点，你们把门口那块招牌也重新安上，让我再把它拆一次。”
厅里那群汉子脸都绿了。什么？还要再拆一次招牌？还要再打一次脸？如果真要这样，这宇文老先生可能没事，他们可是必定会被林家给扫地出门了，搞不好还得被狠狠的惩罚。他们又再次将求救的目光汇向领头的汉子。
领头的汉子都快哭了，额头的汗反映着灯光，油亮油亮的，仿佛大厅里又多了一盏灯。家主他肯定惹不起，可眼前的宇文老先生他同样惹不起啊！说不得，这次的黑锅是背定了，他回去就得卷铺盖滚蛋，这还是好的，没准还会被关进地牢，林家的手，可是一向很黑的。
宇文老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上面的贱意，几乎都要汇成个大大的“贱”字，从脸上挣脱出来，漂浮在大厅上空，再开一盏贱灯。
“好！好好！非常好！”他边笑边说，边说边笑，居然有种藏不住的得意，撑开脸上的贱字透露出来，连小凡都觉察到了不妥。
“小友确是不凡哪！”宇文笑嘻嘻的一挥手，身后的那群汉子不由长出了口气，纷纷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台桌那边的女荷官也从后门退出，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了他和小凡两人。
小凡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的老家伙，心里越来越发毛：“我去！不是碰上了个恋童癖吧！他大爷的，你要是敢动小爷，小爷直接把你老家伙扒光了扔街上去！”
他这边暗自腹诽着，那边的老人已笑着走近，说道：“来来来，小友，咱们认识一下，鄙人宇文雀巢，不知小友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啊？”
“噗！~”小凡直接喷了！
“宇文雀巢？你怎么不叫宇文鸟窝啊！”小凡一边说一边后退，拉开与老者的距离，同时摆出了个进击的架势，虽然年纪幼小，倒也似模似样。
宇文雀巢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上下打量着小凡，越看越满意，甚至用手捋了捋胸前几缕美髯，笑嘻嘻地开口：“小友还未回答老夫的问题啊，你是何方人氏，到此有何贵干啊？”
“砸场子！”小凡这次没犹豫，张口就答，他本来就是砸场子来的嘛！
“呵呵呵呵……”宇文雀巢干笑两声，“小友说笑了，这可是林家的赌场，岂是你说砸就砸的？”
“唉？不是你刚才让我砸的吗？”小凡瞪大了眼睛。
“嘿嘿，老夫只是问你砸满意了没有，只是没有阻拦你，但并非老夫让你砸的啊，小友，饭可以乱吃，这话嘛，可是不能乱讲啊！”
“你奶奶个熊！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个老杂毛，再绕圈子，小爷连你一块儿砸！”小凡的耐性被耗光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心里急啊，老罗给他布置的任务是，上午至少砸完林家三家赌场，这时间都快过完了，他却才砸了一家，回去估计又少不了被老罗揍一顿。
“嘿嘿，既然小友这么急，老夫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好说说吧！”宇文雀巢转身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老夫的卧房在那边，不如咱们就那边聊聊。”言罢不等小凡回应，已迈步向左手边走去。
“我呸！你个老杂毛恋童癖，小爷才不去你那恶心的地方，咱这就回见了！”小凡大声喝骂，抬腿便向大厅入口走去。
宇文雀巢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转过身，瞪大了双眼盯着小凡，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指着小凡颤声道：“你说什么？谁……谁是恋……童癖？！”他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看来被气得不轻。
“你啊！你个恋童癖！还想骗小爷去你的卧房！要不是小爷赶时间，今儿非把你砸成肉泥不可！”小凡头也不回，边走边骂。
眼看门就在眼前，小凡忽觉有异，仿佛一瞬间身陷泥沼，浑身被禁锢一般难以动弹，抬起的腿迈不出，也收不回，周身仿佛被一大滩泥土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暗道不妙，正准备运转星辰之力破解，却发觉肩头早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握住，同时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友，既然看穿了，还急着走什么啊，就陪老朽去卧房一行吧！”一张重新堆满笑容的老脸出现在小凡眼前，随着话音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他脸上。
小凡心道完了！小爷怎么这么倒霉，居然碰上这么个变态，还是个高手！他现在只想高声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胸腔被一股怪力裹住，连吸气都变得异常艰难。紧跟着肩头一紧，双脚离地，他被那老人提起，随他走向大厅尽头的卧房。
小凡被一把摔进卧房的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柔软被褥，他摔在中间，一点也不疼，同时身上的禁锢也消失了。小凡一个鱼跃翻起身，单膝跪在床上，摆出防守的姿势，双眼犀利地盯着笑眯眯走近的宇文雀巢。
宇文雀巢浑不在意地走近，坐到床上，双眼微眯，上下打量小凡，小凡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双眼睛，再加上那张老脸，再加上那一脸的奸笑，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标准的猥琐啊！
“你别过来！”小凡居然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他觉得太丢人了！自己怎么能像说书里提到的被坏人威胁的小姐般求饶？！他恨自己无力，气愤万分的一拳打在被褥上，随着这一拳落下，眼角余光忽觉有异，顺着拳头望去，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床上！
那被褥上，居然绣满了妖艳的大红花，一朵又一朵，娇艳欲滴，呼之欲出。
一个猥琐的老人，盖着绣满鲜艳红花的被子，再配上那满脸的贱笑……小凡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勇气抬头去面对眼前这个雀巢了！
“嘿嘿嘿嘿……”一阵“淫笑”从小凡的头顶传来，“小友，相识即是有缘，你我缘分不浅啊！我平日都不在这边的，偏偏今天突然心血来潮，想来赌场转转，却刚巧遇上小友你，这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啊！”
小凡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完了，真是完了，我还这么年幼，我还这么稚嫩，可怜我还是天纵奇才啊……
小凡心里哀叹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劲，怎么屋子里这么安静？他抬头望去，只见语文雀巢负手立在卧房中央，举头望着屋顶，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口中喃喃低语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一生二，呵呵，看来这是天意啊……”
小凡满脸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充满仙风道骨气息的宇文雀巢，心里暗暗纳罕：“这老东西怎么了？难道突然魔障了？”不管怎么说，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决不能轻易放过，老罗说过，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把握住了，就能龙翔九天！至少现在，把握住了机会，就能逃出升天！小凡一咬牙，运转星辰之力，躬背弹腿，“噌”地窜起，一跃已到了卧房门口！一把抓住门把手往里一拽！
……
使劲一拽！再使劲一拽！
……
“那门是往外推的。”身后传来宇文雀巢淡淡的声音。
……
“啊！~小爷跟你拼了！”小凡暴走了！直接转身向宇文雀巢冲去，浑身星辰之力运转，在半空握拳，一拳直击那张让他痛恨的老脸！
这一击，小凡含怒出手，星辰之力运转的异乎寻常的顺畅快速，甚至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膜，虽几不可查，但落在宇文雀巢眼中，却让他双目放光，更添几分欣喜！
“好啊！真好！！”随着一声赞叹，宇文雀巢随意伸手抵住了小凡的拳头，小凡身在半空，再次被定住，拳头抵着老人的掌心，周身散发着极淡的光晕，那情景看上去瑰丽而又诡异。
“啧啧，本来还想再聊聊的，想不到你已经到了这一步，可以直接进秘境了，倒是省了老夫一番麻烦。”宇文雀巢的声音里明显的透露出赞赏。
“秘境？”小凡一怔，尚未能仔细琢磨这话的含义，便觉天旋地转，眼前出现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形成一个漩涡，将他吸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