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儒雅气质并不是任何人都能装出来的,乃是真正的家族遗传。
“郝伯,给两位年轻人看茶。”瞧,说话都文绉绉的像是在背古文。
茶也喝了,废话也说尽了,文本华丝毫没有谈及这驱邪的事宜,而且望向我和郭晓飞眼神里的怀疑之色,从进门开始便没有减少过。
郭晓飞也是人才,文本华扯淡,他也跟着扯淡。我知道这文本华是压根不相信我是干这一行的,恐怕在心里已经认定我就是骗子。
这会儿,他指不定在想什么法子送客呢。不过他有涵养,而且这么大一家族,总不能出尔反尔失信于人吧,该找怎样的借口可是很值得研究的事。
从郑建军那事发生后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三天,这期间我零零总总加起来,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两个人谈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坐在椅子上睡又格着屁股疼,客厅右侧是一排沙发,这沙发倒是豪华的,不过造型依然很复古,同样是为了迎合这座院子的风格。
要我说,这大园子干脆连电也别通,点个蜡烛就行,窗户玻璃也换成纸,这样才能显得古韵十足。
我对着文本华笑笑,拖着两条腿走到沙发边,毫无形象的往上面一躺,不消片刻便睡得昏天暗地。
还别说,大家族家的沙发就是不一样,睡在上面浑身都觉得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总听到有个女人说话,要赶我出去。
我猛的睁开眼,一望墙角的落地钟,才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不过文本华和郭晓飞,以及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正怔怔的望着我。
我下意识的抹了下嘴唇,没流口水和鼻涕,难不成我脸上有花?
文本华阴沉着脸对郭晓飞道:“你看,你们是先看看,还是……”
郭晓飞应付了几句,转过身对着我不停的使眼色。我心知这事自己失态,赶紧从沙发上起来,郭晓飞替我打圆场:“这不是因为郑建军大老板的事儿吗,所以一直没怎么睡。”
他一提郑建军,文本华眼睛一亮。我暗暗在心里给他竖个大拇指,行啊,有经纪人的潜质,懂得自抬身价。
文本华来了兴趣,郑建军这事大,纸里肯定包不住火,事发当天便闹得沸沸扬扬。
郑建军死而复生的事情也是满城皆知,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哪位高人所为。
郭晓飞说的有板有眼,仿佛是亲眼所见,并且越说越玄乎。我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看着坐在桌边的两位年轻人。
男的印堂发黑双眼无神,头发枯黄无光泽,模样似神游,看来撞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你就是文二公子吧?”我朝他伸出左手。
旁边女子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像是神魂归位,伸手和我握了握。
左手尾指生黑痣,指尖冰凉掌心反而冒汗,看来这撞鬼的人便是他无疑了。
我拉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二公子最近有没有在半夜三更外出过?”
话一出口,那边正在交谈的郭晓飞住了嘴。文本华扶了扶眼镜,看着文豪。
文豪望着桌面想了一阵道:“出事前一周,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没出去过。”
“你撒谎!没出去过怎么会把鬼带回来,那鬼现在就站在你身后!”
“什么!”文豪唰的站起来便要往旁边躲,结果大腿撞到桌子,疼的龇牙咧嘴只吸冷气。
“你躲是没用的!”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铜镜对准文豪,慢慢走出门外,倾斜铜镜角度反射阳光,他身后长发垂面的鬼魂无法抵抗,尖叫着隐入房梁不见了踪影。
这尖叫想必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大家脸色都是惨白的。
最惨白的莫属文豪,战战兢兢扶着桌子勉强站立,嘴唇也发着白,哆哆嗦嗦的想要表达什么。
我收了镜子,手放在背后对着房梁勾了勾手指。文本华一时顾不得自身气度,起身语气急促问:“成了吗?”
我作出一副严肃表情摇头道:“恐怕不行,这样,你应该不缺住的地方吧?缺的话可以住学校宿舍,总之先不要让文豪住在这里了。”
先前那一手将在场的人全都震慑住了,我一说这话,文本华想也没想便让人着手给文豪安排住处。
“你这儿有没有被褥,我需要在文豪房间睡一晚。”
“行,不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文豪他这是……”
“三言两语难道尽,这事过后再说。”我又对郭晓飞道:“你呢,是回去还是留下来陪我住一晚?”
郭晓飞沉吟一下道:“我还是回去吧,你跟贾队请了假,我却没有,万一被扣了工资可就划不来了。”
我反问道:“你会怕扣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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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的饭菜并非电视里演的,顿顿都是八个菜两个汤,平日里文家他们吃的也就是家常便饭,但今天例外。
饭后文豪被车接走,文本华坐在沙发上看书,那一直未曾开口的女子又端了茶和糕点过来,我随口叫了声姐姐。
文本华这才想起要介绍女子:“这是内人。”
内人就是妻子,她容貌也不过二十五六,文本华已年近六十,他若不说,我还以为是他女儿。
“前夫人早逝!”文本华知我所想,补充一句。
我不想同他闲谈,直奔主题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二公子具体的症状?除了幻听之外,有没有出现过幻觉什么的?”
文本华捋着下巴道:“这倒没听他说起过。这位小道士,那白天被你除掉的……”
我摆手指道:“不可说,不可说。”
这时候,保姆从院子过来道:“被褥已经备好。”
“你带着这位道长去看看,如果住不惯,我们还有几间不错的客房。”
“不必,就住二公子房间。”我对着保姆笑下,保姆去收拾厨房,他夫人也回卧室,这么大一个家竟然没有电视机……
我捏起糕点放嘴里品尝下,随口问道:“早些时日,听人说有三波道士来过,其中似乎发生了些什么。真的假的?”
“都是空穴来风,不可信。”
我哦了一声,指着门外道:“那个,厕所?”
文本华指了指西面角落,我对他道声谢,出了房门。
饭后天色依然亮,这时节大概要十九点半过后才会天黑,我从厕所出来,站在八卦池前看了一阵,恰巧保姆从厨房出来,向她打听了二公子房间后准备先去补充下睡眠。
厨房是在西边,紧挨着祠堂,左右闲来无事,便走过去准备拜拜,毕竟住的别人家房子。
走过去竟然发现祠堂供了遗像,是祖孙三辈,左边是张黑白照,身着清朝官服,容貌看着有些眼熟。这官服乃是正四品,并不是作为丧服用的,而且还能留下照片,想来是清末时期的官。
我拿了一注香对着牌位一拜,转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那张穿官服的遗像,恍然明白先前觉得眼熟来源于何处。
这张脸不就是文豪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