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才刚微暗,整个房间渗着浓浓的黑气。楼上的冰柜传来轻轻的声响,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米克瞅了眼楼上,正好瞄到穿着睡袍慢慢下楼的金泽,收回自己的眼光,兀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像是对着空气,又像是在同自己对面的人打招呼:“早!”
“呵,起得还真早!”
金泽微微地笑笑,拉开酒柜,按了下板上的按钮,拿起一只瓶子,轻轻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窝进了沙发中享受属于他自己的早餐。
“真的把真面目给她看了?”
米克还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金泽如此稳重的一只老牌吸血鬼竟然也会冲动得像个青春渤发的少年。这一点不像他的作风,与他一惯的行为完全的搭不上边。
“不是很好么?”金泽懒洋洋地喝着血液,眼光在迷离,在一片血红色里迷离得看不到一点清明的颜色。回忆轻轻将他带回那个夜晚,那个到现在仍旧挥不去的夜晚。
金泽死死地捉着钟琪的手腕,逼着她看清自己的面目:“你说的完全正确,我连死人都不如!我本来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一直都是,几百年来就是这个德性!就算我医术高明,就算我有起死回生之术,我也不会救他,绝对不会救他!”
钟琪大骇地看着他,身子无助地发着颤。亮丽的大眼像突然朦上了一层浓雾,瞪着金泽冷峻的脸部和他那双骇人的尖牙。那对尖牙有多尖锐?她不知道,她只能看到它在月光下闪着渗人的寒光。她将眼光移向金泽的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只有一小点黑色坠在一片血红色的海洋里。除了恐怖,她找不到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样一双眼。
脑海里,关于西方的那些恐怖电影、电视剧像蛔虫在她脑子里蠕动,搅得她的胃在翻江倒海般地纠结。金泽这样的形像,这样的面目,说明什么?说明他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不再是个人,而是个死人!不,是个与死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存在。
那是脱离了活人与死人的存在,那是介于活人与死人中间的那种存在。
这便是吸血鬼么?这便是传说中的血族?
金泽丢开她的手,两行血泪从他的眼眶内渗透而出,在那张苍白的脸庞上显得那么狰狞而恐怖。
钟琪缓缓伸出手,抚上那张怪异的脸,抚上那道血红的线条:这是血么?吸血鬼流出的眼泪是血么?她不能确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想什么,应该想什么,或者应该说点什么。她完全的怔住了,完全的找不到方向,迷失在这个突然摊开的真相面前,茫然无措。
“知道夜索所谓的见死不救是指什么么?”金泽叹着气:“难道你希望我将程风变成像我一样的存在?像我一样几百年孤单寂寞地活着,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一个个死去,就像在看一场电影的镜头么?你觉得你真的能接受么?就算你能接受,我却不能!我选择做一个医生,不是要将人类转化为我的同类,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微薄能力救助他们,让他们可以更好,更健康的走完自己的短暂的人生之路,我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么?你告诉我,我错了么?”
是啊,他错了么?他真的有错么?
夜索像个不请自来的夜鬼,悄无声息地坐进沙发里,紧挨着米克,褐色的眼珠散放着迷人的色彩。米克厌恶地瞄着他:“这里是你的地盘么?这里是该你随便出入的地方么?”
夜索点点头:“我承认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确太冲动了!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法律还要警察做什么?嗯?”米克嗤之以鼻,一口饮光杯中的血液,看向面无表情的金泽:“比利,你就打算这样了?你和她就这样了?”
“那你说要怎样?”金泽好笑地回视米克:“难不成你要我再像从前一样跑去她的身边,像个无知的少年天天缠着她?”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身份?”米克皱着眉,他可不认为比利听不懂自己话的意思,他觉得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比利变了,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成天冷冰冰的脸不见了,全是柔软得欠扁的线条,特别是那总是挂在他唇边的那朵微笑,他真的怀疑面前这个家伙还是那个自己熟悉的老牌吸血鬼。这根本就是个与以前的他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却像住进了另一个人的灵魂。曾经那个冷酷淡漠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出去,而再次住进去的,是现在这个,有如阳光般迷人的微笑的该死的灵魂!
金泽咧咧嘴,挑着眉:“身份?我的身份很糟糕么?吸血鬼没什么不好,不是么?啊,夜索,你开先去了哪里?是钟琪家么?你不怕让她发现你在跟踪她么?”
突然被点到名,夜索有些不太自然,褐色的眼光转向别处,试图移开金泽那过份炽热的眼光:“我这不是跟踪,我只是不太放心!”
“啊哈!你的意思是你在在意她么?”金泽猛地走到他面前,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勾住夜索的尖俏下巴,逼着他与自己的眼光对视在一起:“难道你也看上她了么?”
夜索觉得很冷,浑身像泡在冰块里的那种冷。虽然金泽此刻在笑着,可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笑容会让自己有种跌进冰谷的绝望。
微微颤抖的身子,便扭地想要逃离金泽的爪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呢?”金泽不依不挠地继续盯着他,唇角那朵微笑,却像柄出削的利剑死死的将夜索锁在目标点上,随时会割下一条深更的口子似的张扬。
“比利的女人你也敢碰?”
米克不可思议地看着夜索,大眼眨了眨,又眨了眨:“你丫也太强悍了!你就不怕比利撕了你么?”
金泽眉头一挑,不解地转向米克:“我有那么残暴么?就算我有这么残暴,为什么你还好好的在这里呆着?难道你不该是我最想撕的家伙么?”
米克使力地摆着双手:“这与我无关啊!该死的,难道钟琪不是你的女人么?难道当初你说那话的时候只是一时兴起?或者说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太冲动,一冲动就胡言乱语了?”
金泽松开手,眯着眼笑了,笑得很迷人很勾魂,就像韩国一部片子里的男主角,那个叫金范的韩国男明星。可是,金范是谁呢?
米克歪着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竟然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金范很帅么?似乎还是本家?也姓金嘛!”
金泽凑近米克,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碧蓝色的眼珠:“米克,我现在才发现你的眼珠真的很好看,或者你能告诉我,我在哪里可以买到这种颜色的瞳?”
该死的!
米克疯了似的从沙发内跳起来,惊恐地对着金泽大叫:“我要疯了,比利,你还是比利么?该死的!什么时候你变成这个德性了?你确定这个真的是你的灵魂么?你确定你不是被什么东西将自己的灵魂勾离了出去么?还有,金范不是你的本家!他压根就和你搭不上边!该死的!我受不了啦!”
拖着长长的拖音,米克一阵风似的冲向落地窗,拉开玻璃就直接从那里跳了出去。
呼呼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吹着厚重的窗帘,将它们掀成一波一波的宛如海滩的波浪。金泽看着那个窗口,笑得很天真,笑得很灿烂。他回过头眼波迷离地瞧着夜索:“你不是真的喜欢钟琪吧?”
OH!迈糕滴!
夜索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叹息:“她不是我的菜!”
“为什么呢?难道你喜欢的是辣味菜?”金泽扑闪着他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猛地逼近夜索,鼻尖正好抵在他的鼻尖上:“我知道她不是你的菜!可是,记住她是女人,是我比利?金泽的女人!她不是一道菜!”
冷!
彻骨的冷!那扑向脸面的气息比地狱恶犬盯着你的时候的气息还要令人恐惧。那是真正的来自地狱的气息。那是真正的属于金泽的黑暗气息。
脱离开夜索,金泽又扬起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去吧!在我不的时间里,替我好好守护她,就当是你欠我的!”
丢下话,金泽慢慢朝楼上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夜索仍旧呆呆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死死地看着那早没有金泽身影的拐角。内心的波浪令他完全不能清醒地理清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需要清醒,需要随时随地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