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淖尔荒原的空旷、死寂让人的血液冰凉,让人的心冰冷。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即使有音乐。萨克斯吹奏出的是梦幻般死亡的感觉,这种死亡的感觉就像黑戈壁上弥漫的瘴气,缠绕着倍感苍凉的心。蓦地回头一瞥留意到的那一幕:空旷的西地平线上,一轮血红的落日停滞在那里。
烟火的灿烂为什么会成瞬间的永恒?只为那绽放的那一刻,如回光反照,直笼络着都市所有的一切,便成了一种永恒。
董若昔穿着一件纯白的纱裙落寞地靠在她的小车旁,纤细的玉手上夹着支香烟,周围都是匆匆赶路准备回家的路人。她静静地等待着,倚在那里的模样胜过无数画卷。
金泽并没有走过去,而是靠在一幢楼房的转角处,任由灿烂夺目的红日将她的光芒投向身体的每一处。他也吸着烟,烟雾被微风轻轻的吹来吹去,旋转着与空气一道融合消散。
如果思绪也能如这呼出的烟雾般消散变得清明,该有多好?
“她做得很漂亮,干净利落。”
约瑟夫的声音适时响在金泽的耳边,并未引起金泽过多的关注:“咳,”约瑟夫无奈地轻咳声,以示让金泽对自己的到来给点该有的反应,但是,显然,毫无作用。他耸耸肩:“华国盛是本市最大的电子巨头,每个路口每个重要场所的视频监视器都是他公司的产品,所以警方根本无法从死者死亡地点的视频器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她杀人的时候都很好很巧妙地避开了这些监视器,看来是作了大量的准备,这个时间与精力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证明她很有才华。”
金泽冷不丁地冒了句。是啊,能没有才华么?为了报仇,作了如此充份的准备,时间之长,也许可达数年以上。可惜了如此的精明,可惜了如此傲人的才质。若是真如她自己所言,她余下的时光便将停止,从此天人永隔。不过,也许这正是她想追求的吧?
约瑟夫翻翻眼皮不置可否:“徐氏企业也不耐啊,本市所有大型超市都是他家开的,而超市内一切监视器材也均是在华诺电子买的,他们两家算得上是世交,也可说是故交。早在徐林的祖辈那一代便与华国盛家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约瑟夫说到这停了下,掏出一个精装小瓶,那原是装白酒的小酒瓶,如今装着鲜红欲滴的液体。拎开盖子,他猛灌了几口,有些恼怒地瞪了眼前方的落日,愤愤地躲进金泽的阴影里咒骂:“该死的比利,你就不会选个好点的位置么?难不成你希望你可爱的约瑟夫变成烤乳猪?”
金泽闭上眼淡淡地道:“我对猪没兴趣,猪血更没兴趣,如果是死人血还可以考虑。”
“活人的血不是更美妙?真闹不懂你怎么喜欢饮死人的血。”约瑟夫挑了挑眉:“说到死人血我到想起个好笑的事,比利看过人类拍的那部电影么?叫,叫什么来着?”
“《夜访吸血鬼》。”
“哈,对对!原来你看过。”约瑟夫摸摸鼻子。
“没看过!”金泽又抽出支烟,在烟盒上敲了敲:“那些无聊的电影看了倒胃口。”
“咳!我没说那剧有意思,我只是想说,里面曾经演到吸血鬼吸食了死人血后会演变的症状。当然,这些拍摄的人类家伙实在是对吸血鬼了解太少了,毫无一点真实可据。”
“你觉得我很有闲心听你讲电影的真与假么?”金泽冷冰冰地转过身,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闪烁着如同地狱来客般阴冷的光芒,一点一滴地渗透进约瑟夫的瞳孔里,令他不自然地颤动了子。
就在这时,一道妖娆的魅影踩着轻灵的步伐悠悠地向着金泽走来。她那小麦似的肌肤在落日下泛着晶莹的玉色,那头褐色的卷发乖巧地贴着她,将她原本俏丽精致的脸蛋衬得更加精致如一尊可爱的芭比娃娃。微微上翘的饱满温润的红唇半闭半合间,妖精似的美就荡漾在那里。如月的明眸与落日余晖相映成趣,像随时随地在绿叶红花间舞动的精灵。
是烟华。
依然拎着那只褐色的包包,依然脚蹬一双平底鞋,走起路来依然有种在舞池跳动的错觉。就那样,就那样轻悠悠地走来,再轻悠悠地掠过金泽和约瑟夫,随后她停了下来。微不可见地向约瑟夫点点头,然后那双精灵似的眸子就落在金泽淡漠的脸上。微微锁起的眉头标示着她的疑惑,红唇开启,百灵似的声音飘了出来:“我们,是不是认识?”
金泽微抬着眼皮,没有表情的脸上是僵硬的线条将他整个人融进一片寒意十足的冰窖内。他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烟华,也很仔细地
打量着她一身的妆容,最后扯出个浅显的笑容:“不认识。”
约瑟夫眯起眼,一道灵光在脑中闪过,他似抓到了什么,又似什么也没抓住,默然地看着这对男女,无奈地耸着自个的肩膀。
“噢,不好意思打扰了。”
烟华的语气里明显带着遗憾,再次向约瑟夫颌了下首,朝前走去。边走边忍不住回过头再次张望了眼金泽,然后吸了口气大步走向正倚在车旁一脸落寞的吸烟的董若昔。
虽然隔得很远,可是金泽与约瑟夫仍旧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分明:
“姐,这么急吗?”
董若昔怜惜地摸摸她的脸:“我已订好了晚间的机票,一会你就直接去机场,不用再去酒吧了。”
“可是我还没去向老板辞职,而且很多事物都还没有作交代,还有馆内的生意……”
董若昔打断她的话:“听姐姐的好吗?别去管那些不紧要的事了,衣服也不用收拾了,到了国外再买就是。”
“可是姐,我与徐先生的交易还没完成,而且我还拿了人家的订金,那不是个小数目,总要给别人个交代吧?”
“交什么代?那个姓徐的自顾都不遐了哪还有空管和你的什么交易!”董若昔明显有些急了。
“姐,你认识那个徐先生?”
“认识,刚听说警方正在抓捕他……”
烟华惊讶地捂住嘴截断了董若昔的话头:“抓捕?为什么?”
“杀人案吧!”董若昔有些烦躁,掏出钥匙塞进烟华手里:“现在就去机场,要不赶不上飞机了。”
“姐,你这里?难道你不阂一起走?”
“姐姐还有些事要处理,最晚明天就会去和你汇合,你现在先走。”
金泽收起听觉,转向约瑟夫:“你现在赶在警方找到徐林之前找到他,最好弄出个自杀的假象。”
约瑟夫叹息道:“比利,你这是何必?”
“我欠她的!”
扔下话,金泽离开墙角,步伐稳健地向着董若昔与烟华走去。约瑟夫喝光小瓶内的液体,随手将它扔进垃圾桶里,四下张望了下,猛地跃起,消失在楼层之间。
夕阳下的墙角,只有几只吸完的烟蒂杂乱地铺陈在一地烟灰中,证明这里曾经停驻过人的迹象。
“董小姐。”
金泽的声音响起时,董若昔正在极力地劝说烟华上车。听到喊声,她抬起头,憔悴的面容上升起一层淡淡的惊喜。谁也不知道她的喜色从何而来,更不会有人去探究。
“你怎么才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几点?”嗔怪的声音里,没有别样的情绪,只有像是对亲人才有的轻声责怪。
烟华探出车窗,不甚明了地看着已到车前的金泽,又望向自己的姐姐:“姐,他是谁?”
“他?”董若昔诧异地忤在那里,这个问题对她来讲真的很奇怪,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金泽笑笑接过话头:“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因为她说你们要远走,所以特地来送你们一程。”
“金泽?!”
董若昔一脸的迷茫,妙目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妹妹,脑子像是突然变得不好使起来,无挫地揉着自己头顶的发:“怎么回事?”
金泽微笑着对车内的烟华道:“借你姐姐几分钟。”然后也没等烟华有所表示就将董若昔拉向一旁。
“金泽,你搞什么鬼?”董若昔甩开金泽的手,一脸质疑。
“没什么,你妹妹不认识我了,这不是很好?”金泽淡淡地冲着她微笑:“你也不必去自什么首了,和你妹妹一道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
“什么意思?不认识你了?你在说什么浑话?前一刻你们还是相亲相爱的情侣,这一刻你就告诉我,我的妹妹不认识你了?你当这是在拍电影么?很有意思么?”看得出董若昔很生气也很恼怒的样子。
“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个浪子,一个随性而为的人,我不喜欢受牵畔,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想下半生就守着一个女人过活,那样会很累,会……”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金泽的脸上。董若昔气得咬紧银牙发着咯咯的声音,而车内的烟华更是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叫声喷出唇角,大眼里全是迷茫的神色。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很疼?就像那耳光是甩在自己脸上一般,疼得她的眼眶内都溢出了泪水,无声地滑下来,将她的脸蛋浸得透湿。
金泽无所谓地笑笑,好像那耳光打的不是自己:“还忘了告诉你,我是一个医生,让一个人暂时失忆是件手到拎来的小事。”
“无耻!”
董若昔恨恨地推了他一把,愤怒的火焰将她的脸燃烧成一片狰狞。
“随便你骂,”他伸出手腕看看了时间:“如果你不想赶飞机,我倒是没意见就站在这随你骂!”
“我宁愿去自首,也不要接受你这个无耻之人的帮助!”董若昔咬着牙一字一顿的瞪着他。
“随便你接不接受,你走也好,不走也罢,反正警方最后的定案是徐林的儿子畏罪跳楼自杀,徐林不甘儿子无辜受累一同跌下高楼,两人都会当场毙命,死无对证!”
“你!无耻!”
董若昔气得容颜乱颤,转身奔向车子,打开车门,猛地轰响油门,一路绝尘而去。
走吧,远远的走吧,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无耻?!这个词倒是很新鲜,似乎非常适合自己。金泽笑了笑,转过身懒散地走在街道上。他的身后一轮红日终于埋下她夺目的光芒,向着西地平线隐去。
黑暗就要来临了,吸血鬼的时间就要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