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三年。
武安伯胡国珍神色紧张,略微不安,此刻却只能坐在腰鼓形圆凳上,只瞧这产房里外的侍女进进出出,全是紧张之色。
站在武安伯一旁的管家连声安慰,此刻却是毫无作用,也只得在言语上多些安慰。
武安伯此刻早已是坐立不安,尽管他的年岁已经很大,但是却免不了内心的焦虑,多年未得子,而如今他的夫人好不容易为自己怀上一个孩子,如今却是早产的迹象,怎能够不让人心急?
武安伯眉头紧锁,他正值壮年,此刻却依稀见得衰老之态,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天之久。
正在武安伯惴惴不安之时,武安伯府的院外此刻急急行来一辆马车,赶马的车夫已经在不停的驱赶着马,车内的人却一再的嫌马走的太慢,已然是催了无数遍。
念弓呆在车内看着面前的住持——静华禅师,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仪态万丈,现在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位紧张的道姑,一位普普通通入寻常般焦虑的妇人。
静华禅师自从一早听到早产的消息,便立刻让寺庙内准备车马,以便自己回府。
待静华禅师匆匆赶到时,天色傍晚,念弓早已掀开车帘,此刻已经下去为静华禅师准备步梯,念弓纤纤素手,刚刚掀开车帘,却被天上之景惊住。
只见天空之上,白云散去,此刻已是万里无云,而就在刚刚,才下过一场夏雨。天色慢慢的变了,方才炙烤着大地,夏雨一场而过,而如今却是另一番情景。念弓惊讶的唤了一句:“禅师,双层虹出现了!”
天边际远,万物皆暗了颜色,只余下淡紫色的天,两道宏弯的虹跨过了几道,外端较暗,内层却晶莹剔透,亮丽直击人心。
正待静华禅师掀开车帘后,也不禁为这样奇幻的景象吸引了片刻,“双层!竟然是双层!”静华禅师忍不住叫出了声,“竟是虹,竟然是虹!”
念弓在一旁早已忍不住感叹,“禅师,竟然是双层虹,胡夫人可真有福气,她将来诞生下来的小婴孩也是有福气的。”念弓刚刚说罢,便双手合一,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保佑夫人和麟儿平平安安。”
静华禅师刚刚听罢这一句,早已经按耐不住了,她的目光紧盯着府门,不待念弓此时还站在原地,两手合一,此刻她是什么都没有理会,连忙向武安伯府内快步走去。
静华禅师头戴风帽,穿着上却依稀循着从前的装束——斜领窄袖曳地长袍,她百里奔赴过来,就是为了皇甫端敏这样的,待她十足好的嫂嫂,恐怕,这一生,只这一位真心相待之人了。
静华禅师早已经踏入了武安伯府,直向着产房冲去,只见里外的家婢早已经是手忙脚乱了,手上端着的,是一盆有一盆的血水,静华禅师毕竟没有生养过,不明白其中的生育之苦,她看见年长自己多年的大哥在一旁只能干坐着,心里早已经不是滋味。
多年未见,自己的大哥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一个青涩的男子,会抱着自己,惯着自己的男子,有多少年了,她竟没有看过这样的大哥,鹤骨霜髯,瘦骨白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到了如今,会是如此模样。
静华禅师内心酸涩,有多少年了,她只顾着自己,只顾着那个早已离开自己的人,却忘记了,自己还有家人,他们同样担忧自己,任性多年,早已习惯旁人待自己的好。
“大哥……”静华禅师怎能忍耐的住,还是唤出了那一句已经多年未唤的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