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紫阳郡主又摇摇头,“我就想呆在京城,哪也不去!”,说罢将叠好的衣衫放进箱子中,手却顿了顿,淡淡道:“爹,你不用瞒我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安东侯脸色一沉,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宝贝女儿,呆呆坐了半晌,最后却又不得不开口,“阳儿啊,他已有妻室,你嫁过去不是太委屈了吗。天下好男子多的是,也不是非他不可。听爹话,跟爹回滕州吧,爹给你找个比他强百倍的好夫君!好不好?”
紫阳郡主似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
安东侯轻叹一声,轻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劝道:“阳儿,他心里没你,你这样不是自讨苦吃吗?你是大姑娘了,有心事了!爹虽不懂你们女儿家心思,可爹看你这样心疼啊!明天爹就请求皇上退去婚约,咱们一起回滕州,如何?”
“爹,你不要再劝我了!”紫阳郡主突然大吼开来,泪珠在眼眶打转,洁白的面庞却坚毅无比,“我说了,我哪也不去,也不会退婚的!”
“你!”安东侯猛然起身,眉毛挑得老高,似一时无法相信整日偎在自己怀中撒娇的乖女儿竟然对他大喊大叫。怔了半晌,父爱的宽容压制住怒气,他语气缓和下来,“阳儿,那个六王妃粗鄙无礼,你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跟她同处一屋檐下,怎么受得了!还是——”
紫阳郡主似被针刺入敏感的神经般,更加放肆地大喊起来,“我就是不甘心!我哪里比不上她?我不服气!我要是时时刻刻呆在王爷身边,他一定会喜欢上我的!一定会的!”
安东侯再也压抑不住,亦咆哮开来,“你这孩子怎么敢跟爹这么说话?人家亲口说出来不要你,你怎么还赖着不放?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顾矜持?没成亲就整天混在一起,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毁了名节?”
紫阳郡主抹了抹泪痕,又拾起一件衣衫叠了起来,淡淡道:“我不怕!他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他!我心意已决,爹若再逼我,我唯有一死!”
安东侯嘴唇剧烈地抽搐,右手高高扬起,却顿在半空,颤抖了半天,颓然垂下。他苦笑一声,不住地点头,“好!你大了,有主意了,爹老了,管不了你了!你都不怕丢人,爹这张老脸又算什么?我也不配做你爹,你以后别再叫我爹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
紫阳郡主心下一颤,手僵在那里,抬头目送那黯然颓丧的身影消失于门前,不由鼻子一酸,却没有追出去,只是转回头继续整理手中的衣衫,半晌,忽地甩至地上,扑倒在床嚎啕大哭起来。
翌日清晨,艾飞睁开朦胧的睡眼,枕边已空。她穿好衣衫,小钗端了水盆推门而入。
“王爷出去了?”梳洗完毕,艾飞同小钗用着早饭,闲聊着。
小钗点点头,“王爷刚出门不久。”说罢,不住地瞟着艾飞,抿嘴偷偷笑个不停,脸上飘起了红晕。
艾飞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当即明白几分,便凑到小钗耳边,故作神秘道:“怎么,你思春啦?有没有相中的?我看西街那卖糖炒栗子的小伙贼俊,要不我给你俩牵个线?”
小钗脸腾地红了,眉毛挑得老高,万般委屈中夹杂着几分羞涩,“卖糖炒栗子的是个老头,都能当我爷爷了!就知道拿我开心!”
艾飞拍手大笑,“哈哈,原来你知道啊!失策,失策!”
嬉笑着用罢早饭,艾飞无趣便想抓灵儿来玩,一路寻到了后花园,果然觅到了那一团火红的玲珑身影。
曲幽亭里,灵儿蹲在地上嘻嘻哈哈地摆弄着什么,秦放也蹲在对面,不看地面,只目不转睛地瞅着灵儿,印着狭长疤痕的冰冷的面孔此时竟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意。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艾飞脑海中。如果他们能一辈子这样在一起,该有多好!她又一次觉得两人很般配,可是她却不能完全解析透彻秦放眼神中透露的讯息。他眼中的灵儿,究竟是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还是真正能让他用一生呵护的人呢?想到这里,艾飞对秦放的试探今天拉开序幕。
“我说,秦放,说你是石头你还真争气啊,我回来两天了你连个面都不露,一门心思都扑在灵儿身上了,哎!”艾飞站到秦放面前,叉着手颠着脚,意味深长地瞟着他。
秦放抬头,腾地起身,又低下头去,脸唰地通红,却只沉默不语。
艾飞正欲继续刁难,忽见灵儿将一只黑乎乎地虫子放在自己鞋子上,不由脚下一振,虫子甩落在地。她上前一脚,狠狠撵着,一边斥责道:“你这孩子,玩什么不好,蟑螂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也玩?”
秦放向地上瞟了一眼,冰冷的双眸透出几分失落,淡淡道:“王妃,这是我给灵儿捉得蛐蛐,不是蟑螂。”
艾飞一怔,挪开脚,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更加分辨不出种类了。
灵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起身捶打着艾飞,哭喊道:“姐姐坏!姐姐坏死了!你赔我蛐蛐!”
“黑不溜秋的长得一个样,我哪知道啊!”艾飞一边躲闪,一边还满腹是理地开脱,声音却明显没了底气。
“哇哇……我不跟姐姐住一起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灵儿闭目仰天长嚎。
艾飞一听“回家”二字,不禁想起了沈万青,强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回家?你哪里还有家?没有亲人的大宅子能称之为家吗?痛哭声传进耳鼓,震得她心都随之颤动,几乎要碎裂开。
“你哄哄她,我出去一会就回来!”艾飞嘱咐秦放一句,便飞奔离去。
秦放轻拍着灵儿的肩膀安慰着,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冰冷的双眸似带几分笑意。
齐文斋的账台前,艾飞将手中黑漆油亮的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乱响,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你们这不是京城最大最全的店吗?怎么连个蛐蛐都没有?”
赵老板两手一摊,简直欲哭无泪,“王妃,我们这是‘齐文斋’,您说你到我们店来买蛐蛐,不就跟到尼姑庵找姑娘一样吗?”
艾飞啪地将算盘拍在帐台上,一探头,“那什么地方有卖蛐蛐的?”
赵老板思忖片刻,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哪有卖蛐蛐的地儿。王妃不如到‘同乐坊’转转,也许能碰上,就在西街菜市口旁边。不过那都是三下九流之人去的地儿,王妃这等尊贵还是不要去的好——”话未说完一抬头,哪还有艾飞人影。
艾飞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同乐坊。这同乐坊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起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原来却是个露天的赌场,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放眼望去,乌烟瘴气,尘土飞扬,杂乱无章地摆着十几张破桌子,每张桌子面前都围满了人,吆喝着狂吼着,一个个敝衣旧服,偶尔有几个穿得档次高点,也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说穿了,这同乐坊就是下层社会的娱乐场所,不过却正是艾飞需要的地方。也对啊,要是换个高级赌场,里面都是王公贵族富家公子哥,一个个都是烧钱的主,谁会买她的帐呢。
艾飞挨桌挤着,弄得满头大汗,终于找到了一伙斗蛐蛐的。她夹在人群中,探出个脑袋,只见桌上一个碗口粗的陶罐里,两只蛐蛐正厮杀着。旁边人一个个面红耳赤,目不转睛地助威呐喊着,比起世界杯的球迷丝毫不逊色。
“咬!咬!”“咬它啊,上啊!”“……”
艾飞没兴趣看,也看不懂,只是等待着分出胜负买下赢的那只就大功告成了。
“砰”——一上身****的健壮男子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沮丧不已。周围即刻赞叹遗憾声响成一片。
一长脸男子小心翼翼地将得胜的蛐蛐赶进一细小的竹筒中,盖好盖子,得意洋洋地捡着桌上的银子。
“喂,大哥,我要买你这蛐蛐!”艾飞见他收钱要走,连忙挤上前去叫住。
周围人目光齐唰唰地投过来。刚才都紧张着战况,竟未发现有女子出现在这种地方。
长脸男子见她穿得富贵样,便停下脚步,拿起腔调道:“姑娘,我这‘铁头将军’可是百战百胜,出了名的!我全靠它养家糊口,可卖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