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逸辰在想什么,顾小白自然不会知道。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救助着一个孤独的灵魂。
她摸了摸大白黑乎乎的小脑袋,在暗黄色的灯光下,声调中带着几分颤抖,还有无法抑制的兴奋,“大白,你知道吗?我今天可是帮助了一个小男孩呢!我会再接再厉的,是不是很伟大。”
大白挺着鼓胀的小肚子,在小主人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摇晃着昏沉沉的脑瓜子,就陷入了美好的梦境中。
安静的夜色下,就只剩顾小白窃窃的低语声,“大白,你这几天吃了什么好吃的,肚子怎么这么鼓,”她嘟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悲悯让这两个原本很遥远的小家伙们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顾小白渐渐地认识到,康逸辰他真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于是,同情又加深了一层。
比如,她给他讲,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每到夏天,她都会下河去抓蛇鱼。他会回答,好奇怪的名字啊,到底是蛇还是鱼啊。顾小白就想,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啊,这都不知道。鸡蛋,鸡蛋,是蛋吧!蛇鱼,蛇鱼,也就自然是鱼了。不过这鱼是喜欢往河岸的泥土里钻罢了。
比如,她给他讲,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每到夏天,她都会上山去补蝎子。他就会问,蝎子?书上说它会蜇人的。真是没有见过世面,它们可懒了,白天它都躲在石头缝里睡觉呢?
山里的孩子都不怕它们,抓住它们,放在地上,看它们爬。
比如,她给他讲,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到假期,奶奶都会在树上搭一根绳子,绳子两端架一块厚厚的木板。她就会坐在木板上,让奶奶推着荡秋千,可好玩了。他就会问,秋千是挂在树上的吗?可是我记得我们家的是连着绳缆,挂在杆上的,我家还有秋千椅呢?顾小白就撇撇嘴,笑笑。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秋千就是秋千,哪来的椅子?真笨。
比如,她给他讲,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到了杏子成熟的时候,她总会爬上高高的树上,偷摘几颗杏子吃。他就反驳说,偷别人家的东西是不道德的。她就嘲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在村子里,人们是很大气的,他们总会很高兴的跟别人说,看,谁家的毛孩子昨天又爬了我家的树,可得告诉她老子,别让孩子吃多了,不舒服。他就又说道,可爬树也是不对的,万一摔下来,就不好了。顾小白就想,真是笨,村子里的孩子稳着呢,从没有摔下来过。村里人觉得,淘的孩子可是干大事的,畏手畏脚能成什么气候。
再比如,她给他讲,每到秋天的时候,她就会跑去摘酸枣,尖尖的刺总会刺进她的手指间里,可疼了。他就又问,酸枣是枣吗?顾小白就鄙视道,真笨,这都不知道。酸枣,酸枣,自然不是枣喽,不然为什么会非多一个字。康逸辰就反驳,可是,你说蛇鱼就是鱼。顾小白就恼羞成怒的说道,我就告诉你什么就是什么了。凡是总有例外的嘛。
顾小白的心里,最大的例外莫过于,这些日子,她竟然不再嫌“变本加厉”的康逸辰太吵了,反而觉得自己免疫了,习惯了。就连他不说话,自己都不太适应了。
发展到现在,就连她自己,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想,果然,病是会传染的。
“那接下来呢?它没有咬你吧。”后墙深处,稀疏的榕树叶下,传来少年稚嫩的声音。
“笨呀,要是我被它咬了的话,还能完完整整的站这儿吗?”顾小白撇撇了嘴,嘲讽的语调再次出现,康逸辰挑了挑眉,果断省略,这些日子,习惯了。少女继续道:“还有,只要你不招惹它的话,蛇才不会咬人呢。”少女眉眼间全是笑意,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康逸辰,觉得就像她的小弟弟。
跟他讲这些自己的伟大历史,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她笑得更开怀了。
少年不知她那英雄抒怀的心思,看少女笑的那么开心,他也把眼睛弯成了月牙,“书上都说,蛇是会咬人,还吃人呢?”他顿了顿,看了眼自得其乐的顾小白,眼睛在夜色的掩映下,就像星星一样漂亮,闪闪的,“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践才可以出真知啊。”
听了少年的这番话,顾小白霎时虚荣心爆棚,她咧了咧嘴,全身都散发着欢悦的气息。
只有大白,在她的身侧,看着这样自以为全世界只有自己最博学的,骄傲不能自已的顾小白,拱了拱她的腿,汪汪的叫个不停,以示自己强烈的抗议。
顾小白的小脸顿时一僵,仿佛察觉出了大白的反对。她撇撇小嘴,有些不乐意。弯下身子,就要抱大白。。
只是,大白分明是有了更好的玩伴,还可以躲灾。它迈着胖嘟嘟的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向康逸辰怀里跑去。
顾小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傻傻的,心想,你个坏大白,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会喜欢上那个傻小子。想着,她有些不悦的看着康逸辰,眼神却有些可怜。
“你那样会勒着大白的肚子的,它会不舒服的。”
“我家大白才不喜欢外人抱呢。它会不高兴的。你还是让我来抱吧。”只是,大白显然不同意顾小白的话,它异常不配合的在康逸辰的怀里拱了拱胖胖的小身子,然后卧在了康逸辰的怀里,眯上了眼睛。
康逸辰就对着顾小白哈哈的笑,顾小白就在一旁尴尬的直皱眉。心里却是骂道,坏大白,坏大白,再也不喜欢你了。
康逸辰摸了摸大白的头,说道:“它一定是饿了。我去给它拿吃的。”
顾小白想着,等它走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坏大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白太讨人喜欢,还是康逸辰看透了顾小白的心思,他就抱着大白,说什么也不放手。
顾小白心里越发酸酸的,有些吃醋。她捡起脚下的树叶,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
没过几分钟,康逸辰就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罐子样子的东西,顾小白瞅了瞅,实在认不出来。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康逸辰撕开一个罐子,放在地上,放开怀里的大白。大白立刻扑了上去,迷在其中。他看着大白,一笑:“是鱼罐头啊。”
顾小白嗅着空气中飘荡的诱人的香味,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天黑了,我没有看到而已。”
少年“哦”的一声,点了点头。顾小白觉得脸蛋烫烫的,她嘴硬地说着:“我可是见过很多东西呢。”
少年并未在意,他撕开另一个罐子,拿着叉子,把它递给了顾小白。“给你的。”
顾小白踮起脚尖,偷偷地瞄了一眼,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再次舔了舔嘴唇,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好像没有吃饱。身在衣兜里的手揉捏着,康逸辰愣愣的看着她,她觉得如果自己接了的话,他一定会笑话自己的。
所以,她捏着衣角,说道:“我才不吃呢。奶奶在的时候,我和大白每天都会吃呢。我都吃腻了,大白也都吃腻了。”
只是,脚下的大白,才没有顾小白那强硬的自尊呢?它加快了吃的速度,时不时的用眼睛撇着顾小白,生怕她会跟它抢似得。
经常会吃这些,已经吃腻的康逸辰,很简单的就相信了顾小白的话,他看了看打开的罐头,砸吧着嘴,“那还是给大白吃吗?它会不会撑着啊?每天只给它吃一个的。”
顾小白听着,看着越来越胖的大白,暗道,怪不得,这些天,大白的肚子那么鼓呢?看着吃的很香的大白,顾小白又一次的舔了舔嘴唇,觉得当小狗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顾小白就不见了踪影。康逸辰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来找她。没有了顾小白,少年似乎很无聊。他耷拉着脑袋,有些沮丧。就连一直都很爱读的书,也没有了多大意思。大白窝在他的怀里,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直到傍晚,家门外才传来很不和谐的狗叫声。少年一喜,抱着大白,就奔了出去。果真,是一天不见人影的顾小白。
顾小白的衣裳有些不整,尤其是膝盖上,满是黄土的痕迹,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她怀里抱着她珍爱的布包。看到康逸辰出来,眼神就闪过一丝喜悦。
没等少年开口问她怎么了,少女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快,把你的衣服鞠起来。快点,我要饿死了。”
少年呆呆的看着她,不知此言是何意。
顾小白从他怀里,抱过大白,放在地上。一手拎起布包,一手做了个“鞠”的动作。
少年照着她的动作,顾小白就在此眉间眼里全是笑意。她两手抓着包,做出个倒的举动。康逸辰就看到一颗调皮的红色小精灵蹦了出来。他眼神一亮,就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笨,酸枣啊。我去拜祭奶奶,顺路摘来的。我只是答谢你给我家大白吃鱼罐头。”说着,顾小白脸色微红。
大白在一旁静静地摇晃,夜幕在天上静静地延展,秋风在空中徐徐地吹动,只有顾小白被刺扎过得指头,在宣泄着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