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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心睡眠

溯天地之源,上古之期,宇内混沌,虚空无界,唯有灵气与戾气混杂充斥其间。

历经千年万载,这灵气与戾气混杂的空间里孕育出天地万物,方有天空飘渺,大地绚丽,山岭起伏,江河奔流,丛林茂密,草木争辉,天上百鸟飞鸣,地上群兽奔驰,水中鱼儿嬉戏,草中虫之豸跳跃。

万物生灵虽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然皆吞吐灵气与戾气,其筑基均在三魂七魄之内。

三魂七魄俱全,是为神。神者,悟彻天道,万法无边,一念间天地失色!乃灵气汇聚万年锤炼,集日月星辰之辉,纳山川草木之灵,巧夺天时地利之契机,历九天神劫,方可成神。

三魂七魄散尽而不死,是为煞。煞者,噬魂摄魄,不死不灭,所到之处天残地缺!乃戾气积聚千古长恨,魂飞魄散而怨念不散,逆天夺命,死而后生,历九幽煞劫,方可成煞。

无论成神或成煞,其契机万年一遇,其劫难万般可怖。

人类可以说是最接近神的生灵,自诩神裔后代,然而人类却并无神通。虽然三魂七魄俱全,然而天魂锁于天之穹,地魂囚于地之渊,唯有命魂在身,七魄亦尽皆封印,徒有魂格魄位,亦是凡体蛮力血肉之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

然而不甘逐日终老的生灵从未放弃探寻长生的秘法,他们世世代代追寻着神的足迹,行走在莽莽天地。

漫长岁月的探寻,灵慧不断的积聚,逐渐有人窥得丝缕天机,觅得解除七魄封印之法,悟彻天道进而成神。同时也有少部分反其道而行之,自散魂魄,死而后生,执一念而撼天地法则,挣脱自然进而成煞。

传说天地亘古千万年,有七眼灵气之泉,上古仙人称之为七魄灵泉,乃天地灵气之源泉,为万物生灵解除七魄封印凝结神元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灵气。

亦有七个戾气之源,然而并不像七魄灵泉那般固定,戾气之源飘忽世间幻化于万物生灵之中,称之为狂暴之心。

天道峰,七魄灵泉之一,曾有九老仙在此打开天门往升神界,后世人于此开山建派名曰剑仙门。

几百年前,剑仙门剑道天才孤帆,自创风剑决,修得九级剑仙之境界,然而凝结神元之际发觉天道峰七魄灵泉渐渐枯竭,于是下山另寻灵气充沛之七魄灵泉,同时也探究天道峰七魄灵泉枯竭的原因。

寻觅百年,最终在九死渊发现了灵气之源七魄灵泉枯竭的蛛丝马迹,同时发现枯竭的还有戾气之源狂暴之心。天地灵气与戾气如江河入海灌入九死渊中,不知流向了何处,若不阻止天地灵气与戾气将慢慢枯竭干涸。

于是孤帆留在九死渊封堵灵气与戾气的流失,百年如一日,然而也仅仅是减缓了流失的速度并不能完全阻止。孤帆意识到以一己之力实难抗衡,于是说服了拥有狂暴之心的鬼王共同抵御,亦是百年,百年耗尽心神,孤帆神元初凝,久久未能召唤九天神劫,神元日衰,渐趋寂灭。

拥有戾气之源狂暴之心的鬼王,也因戾气不断被吸入九死渊而渐渐虚弱。

最终孤帆与鬼王连减缓灵气戾气流失的速度都感觉万分吃力,只得再寻援助。于是鬼王突袭剑仙门斩断无邪剑引剑仙七子入九死渊,这便是三十年前的鬼王之战……

九死渊中孤帆神识传音,结果剑仙七子只当是九死渊中狂暴戾气产生的幻觉,以为是鬼王的蛊惑之术,各自封印了神识,一意追杀鬼王。

鬼王低估了剑仙七子,其狂暴之心也衰竭了百年,不慎被剑仙七子围堵,最终力竭之际被剑仙七子趁得空隙,断送在柳花明的七雷鬼破符之下。

剑仙七子老大万重山打开了神识,知晓了灵气与戾气流失之劫难,灵气与戾气若流失殆尽万物将枯竭天地将崩塌。

孤帆布下结界,阻挡天地灵气与戾气的流失,孤帆与鬼王支撑结界百年,已经力有不足,不想前去寻找援助的鬼王却被诛杀,孤帆一人支撑的结界已经摇摇欲坠。

就在鬼王倒下之际,万重山当机立断,拾起鬼王的狂暴之心,纵身入结界……

然当时万重山七级剑仙之修为尚不能支撑结界,遂毅然融合狂暴之心,化身鬼王!

即便如此,苦撑结界三十年,天道峰灵气之源七魄灵泉即将枯竭殆尽,鬼域的戾气之源狂暴之心也损耗殆尽,孤帆亦感知到寂灭的来临。

万重山出九死渊,重伤鬼太子,鬼太子逃离鬼域至剑仙门,这一切和当年鬼王斩断无邪剑引剑仙七子入九死渊如出一辙,都不过是在寻求援助。

……

天游真人忽而苦笑一声道:“万师兄那家伙,永远一意孤行,什么都一个人背负,就算是为了守护天地灵气,也不能这么抛下师弟师妹们。”

柳道长淡淡道:“万师兄,向来如此。”

剑仙门,夜,无心睡眠。

无心睡眠的人很多,仲夜不知道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他裹紧被褥卷缩着,听着窗外传来树枝上偶尔滑落积雪发出的簌簌声,久久不能入睡。

仲夜此刻异常的清醒,思绪却杂乱,想不起很多事,他依稀记得自己站在宽阔的冰面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清楚,恍惚世界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爷爷……”他被自己的喃喃细语吓了一跳,为什么会喊爷爷,爷爷是谁?他只依稀记得有一个他称之为爷爷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的模样。

光滑如镜的冰面,白茫茫的雾气,随风微荡,他孤单的站立,心里抓住一个模糊的记忆,他不停地喊着爷爷,似乎希望那个他想不起来的人能听见他的呼声。

“你也睡不着啊?”对面突兀传来的一个声音将仲夜从思绪中惊醒,仲夜忙看向对面,对面的黑衣人继续道:“都怪那破道士,白天让我们睡那么久,现在长夜漫漫睡不着了。”

“你……你是……鬼太子?”仲夜想了想道。

“对呀对呀,你记忆不错啊!”鬼太子裹紧被褥靠墙坐着,咧嘴笑着道:“我还担心你当不了鬼童子呢”

“鬼童子是什么?”仲夜疑惑地问道。

也许真是因为白日里睡太多,现在鬼太子也毫无睡意,兴致盎然地和仲夜聊着,说话时也不忘时刻习惯性地上扬着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

“鬼童子啊,就是被人摄去了一魄,通过那一魄就可以控制鬼童子。”

“我也是被人摄去了一魄吗?”仲夜有些害怕地问道。

“是啊是啊,你可厉害了”鬼太子饶有兴致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些人被摄去一魄后就精神溃散变成白痴了,还有些人被摄去一魄啊过不了几天就死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以当鬼童子的,你就是极少数其中之一,哈哈哈。”

仲夜听到会变成白痴和死掉更是害怕,小小的手掌紧握被褥,声音有些发颤地道:“我不要当鬼童子,把我的魄还给我……”

“当鬼童子多好啊,无忧无虑,有人管吃管喝的”鬼太子见仲夜抱着双膝呜呜地抽泣起来,忙道:“你别哭啊,又不是我摄去你的魄。”

“那是谁摄去的?”仲夜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鬼太子笑道:“你主人啊,以后你都会听主人的话,哈哈哈”

仲夜嘴里重复嘀咕着主人主人,然后摇摇头,看着鬼太子道:“主人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鬼太子扯了扯肩膀滑下的被褥,回道:“再过一个月你就会记得的,你现在缺了一魄,以前的事情都会不记得,不过等你和你那一魄的感知慢慢融合,你就会慢慢恢复你以前的记忆了,而且还会记得更多更好玩的事情噢!”

“好玩的事情?”仲夜绕绕头自言自语道,记忆里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好玩的事情。

“就是会记得你的任务啊,记得你的主人啊”鬼太子故作神秘狡黠地笑着道:“这可是你原本记忆里没有的喔!好玩吧?!”

仲夜不懂鬼太子因何坏笑,他一点也没听出哪里好玩,他只关心是谁为什么要摄去他一魄,他只想想起以前的事,想起自己是谁。

寒雪之夜,寒气袭人,一个火把远远地插在墙上,温暖的光芒只照亮了一小圈。不远处有扇窗,但没有月光照进来,窗外面是更漆黑的世界,那扇窗就像一只黑色的眼睛俯视着。

仲夜埋头努力的回想,想到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什么也没想起来。

想不起爷爷是谁,想不起他自己是谁,想不起怎么会关在这个铁笼中……

鬼太子无趣地喊道:“喂,鬼童子,你想什么呢?”

仲夜抬起头看了看鬼太子,又埋头不语,继续努力的在记忆中挣扎。

仲夜不理会他,又冷又毫无睡意,鬼太子顿觉索然无趣,度日如年,如同一个孩童一般赌气地撅起嘴,生气地看着埋头沉思的鬼童子。

安静了片刻,鬼太子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喂,鬼童子,你想不想知道鬼童子最后会怎样啊?”

仲夜抬起头,暂且不顾记不起来的回忆,他更想知道以后会是怎样。

“会死的噢!”鬼太子十分得意他的话能引起仲夜的注意,故意低声神秘地道:“鬼童子完成主人的任务后,就会死的噢!”

仲夜愣愣地盯着鬼太子,背后一股寒气陡然穿透骨髓,浑身惊颤了一下,哽咽道:“把魄还给我,他不把魄还给我了吗?,呜呜……”

其实仲夜心中并不知道魄为何物,只是听鬼太子说的像是自己的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现在被人抢了,而自己没有了魄就会死。

鬼太子捧腹大笑,似乎能吓哭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也有着无穷的乐趣,:“还,当然还!哈哈哈”

匀了匀气,鬼太子从大笑中稍微缓了缓,道:“只是还给你你也不能用了,哈哈哈”

看着仲夜越来越恐慌的神情,鬼太子又狂笑起来,到最后笑声渐渐低了下来,渐渐低的像是苦笑,像是自嘲。

“我也快要死了呢”最后鬼太子淡淡地道。

所谓鬼童子,即是摄人一魄,将此魄熔炼,熔炼进一段不存在的虚构记忆,通过人对魄的感应,再将此魄与人融合,于是便在人的记忆中强行加入了一段虚构的记忆。鬼童子最常见的用处即是傀儡,在其魄中融入一段主人及任务的记忆,这人的记忆便会认定自己有一个主人,无条件的听从主人,完成任务,成为主人忠诚的傀儡。

然而人有三魂七魄,对摄去的一魄中凭空强加的记忆会产生强烈的排斥,这段强加的记忆要与人其他三魂六魄所载记忆完全融合方可成鬼童子,所以一般会选择原本记忆少的孩童作为鬼童子人选。饶是如此,融合成功的概率还是非常低,融合失败后的人将完全失去一魄,身体强壮的变成白痴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身体虚弱者三五天即可丧命。

当鬼童子完成主人的任务,一般都会被抛弃,然后等待死亡。主人没有精力养着一个不再需要的魄,毕竟养一个魄可是要消耗很多真气的。那魄即使还给鬼童子也没用,因为那魄已经习惯了听从主人的指令,习惯了主人以熔炼的方式添加记忆,已经无法再与肉体融合,无法再通过肉体的大脑添加记忆。

所以,鬼童子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你要想起记忆来,不然很快就会死掉噢!”鬼太子像是自言自语,淡淡的道。

良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地嘶吼声,划破宁静的夜空。

鬼太子若有所思得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然后裹紧被褥躺下,眼角隐藏一丝不甘,想起刚了自己刚说的话:我也快要死了呢。

仲夜听见尖锐的嘶吼声也抬头,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不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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