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区
“只要我需要,你就要携风卷雪,踏月而来,即便是为我献上鲜血和生命,你也要心甘情愿!”极夜的耳边再次响起男人邪恶而霸道的话语,明明像极了个漆黑的陷阱,她仍要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因为那时候的她,垂垂将死。
极夜出生在‘第九区’一个傍海而生的小村落。
村落闭塞落后,没有向外运输的交通干道,当地人靠渔业为生。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滩上错落有致的倒扣着许多独木舟,在海边雾紫色的晨曦抑或是晚霞的光辉中,逆光拉伸出长长的剪影,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从岸边一直能望到地平线深处,海面上有时会卷起朵朵的巨浪,点点浪花像白色的精灵在海面上曼妙的跃动,优美至极的景色简直是给情人们约会的绝佳天堂。
不过‘第九区’的人,不会有心情欣赏这种风景,他们都在为了衣食冷暖,为了一口鱼肉,为了明天的生存而疲于奔命。
贫瘠的‘第九区’鲜有热闹的时候,除了一年一度为祈求福祉而举办的祭祀仪式。
而历年来的祭品,由抽签决定。
那一年被抽中的,是极夜。
是的,他们的祭品,是活生生的人。
极夜的双手双脚被用红绳牢牢的捆住,扔进扎漏了船底的独木舟。独木舟顺着美丽的浪花向海中央飘去。
水渐渐渗入船内,极夜从未觉得海洋是那样恐怖,冰冷的蓝色席卷了整个视野,连心灵也如同被一片蓝色紧紧包裹,冰封,只剩下阴冷和绝望。
独木舟开始缓缓下沉,极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绳索。海面上明亮的阳光和层层叠叠细碎的泡沫离她越来越远,极夜的头发在海水中散开,打成波浪的形状,流淌的海水如同风轻轻拂过发梢,细长的发丝像柔软而精致的黑色丝绸,华丽雍容,盛开出妖艳的暗夜花朵,一寸一寸消磨尽她最后的生命。
“唔”有海水灌入她的鼻腔中,极夜痛苦的想要张口呼吸些空气,迎合她的却只有浓重的海水,咸味在口腔里弥留的味觉中散开,极夜徒劳的闭上眼睛。
她只知道自己在下坠,速度并不快,却毫不停歇,极夜不知道自己还会下坠多久。
周身沉寂的恍若圣殿,极夜忽然不那么恐惧了,寂静的海水让她莫名觉得心安,就这样睡过去吧,沉在海底,和鱼儿做伴,身上长满珊瑚立成的十字架。
忘掉复杂多变的尘世,忘掉父母在看到自己的女儿被选中赴死时欣喜若狂的骄傲眼神,忘掉那些愚昧的不用双手去改变命运只把生命寄托在神明身上和那些轻易把别人的生命视作草芥那样自私的人。
极夜的脸颊因为缺氧而显得有些苍白,她平躺在海水中,双臂微微张开,长长的头发在脸颊两侧漂浮,面容显得既安静又美丽,如同沉睡千年冰冷而高贵的公主。
极夜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坦塔洛司的,在她即将要放弃生存的时候。
周围阴冷潮湿的海水快速退去,她的身体再一次接触到久违的空气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纤瘦的身体,极夜缓缓睁开眼睛。
她仍在海水中,然而身边的海水却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住,极夜的周身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球形屏障,隔开了外界与一切。
她的面前是一个黑袍的男人,海水以他为中心向两边退开,男人悬浮在那,面孔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像是来自黑暗。对极夜来说他却更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祗,压倒性的力量足以为她抵开日后的冰冷,带给她重生般的暖意。
“你想活下来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丝诱惑与邪魅。
极夜抬头,冰蓝色的眸子一滞。
“你想活下来吗?”那声音又一次问道。
明明黑袍的男人就是声源,可那些声音却更像是从四面八方飘来,直抵极夜的脑海。
“想!”极夜不假思索的回答,生存还是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容易抉择的事。
“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男人缓慢的吐出这句话。
“嗯!”极夜点头,白皙年轻的面庞上满是坚定。
“那么,你会活下来,不过你要为我而活!”男人墨色的斗篷无声而起,带着地狱鬼魅般的邪恶气息。
“您是?”极夜望着那个神秘的男人,有种不真切的错觉,这个像神祗一样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黑夜中鲜红的蔷薇,点缀着丛丛尖刺,华美艳丽,却恍若一个个充满诱惑的陷阱,她只要跳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可这个人,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没听说过领主吗?”男子缓缓抬头,半张脸仍旧隐藏在阴影里,薄如刀锋的嘴唇一开一合“我是二度领主,坦塔洛斯。”
极夜匆忙跪下,以极低的姿态仰视这个来自帝都领主身份的高贵男人“参见大人。”她说。
男子低声笑了”没人告诉你双膝跪地是卑贱的吗?出生在这种地方应该没人会叫你单膝跪拜的礼节吧!”
“昂?”极夜的眉头微皱,冰蓝色的瞳孔中带着迷惑。
“不问我为什么救你吗?”坦塔洛斯摘下兜帽,极夜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孔,那是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斜长的眉峰,鼻梁笔直高挺,脸颊线条坚硬,双唇薄如刀锋,缓缓勾起的唇角混合着邪恶和不羁。男人狭长的双眼微眯,整个人就像松林中准备撕裂猎物的豹子,显得既冷漠又无情。
极夜的眸子对上那双微眯的眼睛,面庞上毫无惧意。
“不说话是想知道的意思?”坦塔洛斯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你想要的回报,我不一定有。”极夜轻声。
“是么?”
坦塔洛斯的手心悬浮着金色的小球他在极夜的身前欠下身,巨大的袖子几乎将跪在地上的极夜整个都笼罩在里面,金色的光从极夜的头顶一缕一缕渗入,极夜的身体正以无法察觉的速度快速改变,崭新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诞生。
坦塔洛斯的手掌移至极夜的脑后,他扣住极夜的头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现在是我的‘魔守’了。”
“是..奴隶么?”极夜闭上眼睛,睫毛有些颤抖。
坦塔洛斯在极夜耳边扭过头来看极夜的表情,轻笑着说“差不多吧!你后悔了?”
“这是活下来的代价。”极夜耳边是坦塔洛斯温热的气息,带着地狱恶魔般的邪恶与阴冷。
“我需要杀人吗?”极夜轻声问。
“至少现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