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求生有很多要点、很多手段和技巧,然而说一千道一万总结起来无非两大类,一是辨识方位,二是保证生存条件。对于现在身无一物等同裸奔的曾帆来说,什么都是次要的,能找到水和食物保证生存才最重要。
曾帆现在的状态很不妙,干渴和饥饿席卷着整个身体。他当然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刚才的苏醒时候的挣扎、呼吸吐纳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虽然令他重新获得了身体掌控权,却也从原来近乎静息的状态脱离出来,瞬间就消耗完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体内能量,现在不饥渴交加才怪。
竭力的想了想,曾帆记得急需补充能量的野外条件下,食用现成的果实肯定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想到那几十米高的大树……;其次进食蕨类植物的根茎叶、小乔木、低矮灌木的枝叶果实也比较安全稳妥的,因为它们基本都是无毒的;刚出现这个念头,那一棵棵诡异无比、完全判断不出品种的巨木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舞动,冷汗一下就布满了额头,谁敢把这里的东西放进嘴里?
这树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未知品种?变异品种?种植这些树木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试验品?……曾帆不过思考了一瞬间就两眼昏花,大脑里面马上一片混乱,肉体极度饥渴的信号完全屏蔽了其他所有念头,只剩下了:渴!水!饿!食物!人一旦饿急了是极少能够冷静思考的,更何况曾帆现在是饥渴交加。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即使是生存训练都起码会有个准备,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故意的折磨了。所以曾帆已经决定该放弃思考了:马死落地行,中毒拉肚子也比饿死渴死要强!他的精神意志已经被折磨得脆弱又厌烦,直接交由身体的生存本能作决定,先吃了再说。
曾帆艰难地张开手脚,按照观察到的情况准备爬到最近的树丛里看看,哪知刚用力撑起了上半身,手臂连同肩、背部肌肉就如同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一下子就脱力让他摔了个狗啃泥。“啊呸呸呸!”他连忙吐出了嘴里的杂物泥土。不是吧!这是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有了思想准备,可他完全没料到身体竟然虚弱如斯,让他完全没办法相信这个事实。
饥渴的感觉无时无刻都在压迫催促着他,曾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改爬为趴。他以“趴”一步就抖三抖、外加喘几口粗气的节奏向前“趴”去,动作标准得比爬行类还要爬行类。他可真要哭了,名副其实的是“趴”着走,肚皮贴着地面如同蛇一样移动,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小弟弟在地面划出了花纹。现在他反而有点庆幸这里的腐殖土层是薄薄一层了,要真是那种几百年以上的老森林,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趴几步就会陷在那里动弹不得。
最多几十米的“趴”行,曾帆却觉得比负重跑几十公里山路还要累、还要远、还要艰难。好几次中途无力趴下休息,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无力向前了,可饥渴感就好像催命鬼一样不断压榨着他的肉体和精神的所有潜力,再加上永不放弃的求生意志和强烈的生存本能,愣是让曾帆咬着牙支撑着,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前挪动。
终于,那棵榕树一般的怪树奇根出现在了眼前,正如之前观察的一样,它的树干和树根背阴面长满了厚厚的苔藓,附近有一些小灌木和蕨类植物丛。曾帆的首要目标就是那些苔藓,这是因为在他印象中苔藓基本都是无毒、可以食用和富含水分的,而且苔藓生长的地方基本都是没有或者极少污染的洁净区域,不过味道么,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这堆苔藓看上去也的确很是古怪,黄绿色的表面掺杂了不少金红、褐白等好几种颜色的东西,里面植株也是大小不一高矮不同,极为不均匀,曾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眼花,反正看着就就像堆乱七八糟的染色物。
曾帆又看了看旁边三米多高的蕨菜状植物和更高大的小灌木,已经对众多古怪植物麻木的他别无选择,目前只有苔藓是他唯一能够弄到的食物。他挣扎着,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自然“大餐”的馈赠,压榨着身体作最后的移动。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真的比初生的婴儿还要脆弱,连抬起头都费劲,更不要说用手脚爬行了。此时曾帆连汗水都流不出来了,只觉得手脚和其他用力“趴行”的肌肉酸软疼痛,根本无法发力,稍一用力就颤抖个不停。无奈之下他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儿,稍作积蓄之后深吸一口气,趁着还能动的机会拼尽吃奶的劲头往前一扑,终于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扎进了苔藓堆里。
曾帆赌对了,刚扎进苔藓堆里,清凉湿润带着泥土和植物气味的汁液就贱在了他的脸上,这种苔藓的含水量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他贪婪的吮吸着这些汁液水分,水分一进入嘴巴里就被口腔、喉咙、胃部的黏膜抽干,身体瞬间就好像得到了生命力的补充一般,那种干涸冒烟的感觉马上被浇灭,五脏六腑也仿佛干裂的大地迎来了大雨的滋润一样润泽活动了开来,整个人都沉浸在难以名状的幸福和满足之中……
吮完了汁水,曾帆便把没多少水分的苔藓啃进肚子里。真的是啃,因为现在他的手脚连动一动都很费劲,也就只有头部勉强还可以移动,所以干脆先把眼前的苔藓吃掉再说。不过吃的时候曾帆也很小心,只吃表面的叶子部分,深褐灰黑的根茎部分则遗弃,这是还算保险的吃法。
微酸、略带苦涩中还带着清凉微甘,还有意料之中的土腥味,这种苔藓的味道出乎了曾帆的意料,跟以前尝过的苔藓相比这种苔藓简直就是无上美味,而且口感也很爽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饿疯了,居然觉得苔藓如此香甜可口。
曾帆吃了大约一把苔藓的分量。有东西送进胃袋里,身体饥饿的抗议声减弱了不少。他不敢多吃,顶着继续狂吃的欲望停了下来,默默地趴下稍息。身为资深的野外求生专家和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军人,曾帆当然清楚这样做的理由,极度饥渴的身体必然不能马上吃饱喝足,一点垫肚子的东西足以,不然肠胃就会出现无法适应的问题甚至撑死的情况都会出现,所以古代饥荒过后赈灾都是先用粥水而不是米饭。而处于陌生的地方并且不能完全判断食物的安全性,少量进食也是相当稳妥的做法,如果食物含有毒素或者其它东西,量少的话一来未必会达到中毒的剂量二来身体即使有反应起码不会立刻死亡而会有一个缓冲期,在这个缓冲期内还可以想办法自救。
“一会儿,我就睡一会儿……”曾帆喃喃自语,眼皮已经在不停地打架。连日来的遭遇以及刚才的行动早就榨干了他身体最后的一丝精力,即使他意志如铁也抵不住肉体和精神的极度疲乏,即使他知道在这样陌生的地方随便睡着有着极大的危险也抵不住倦意的侵袭。饥渴得到缓解,紧张的情绪也松懈下来,刚才绷到极致的肉体和精神此时都如同强弓卸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再无一丝紧张。当然结果也很显而易见,曾帆完全不能抵抗睡魔的诱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苔藓堆上,眨眼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