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樱＿退战（２）
是夜，这夜微凉，因为这夜里下起了雨。神界的天气总是阳光明媚，很少有雨。这场雨是这１６０多年来我所见过的第六场雨，也是最大的一场。
记得第一场雨的时候，我只有三十岁，雨停后父亲给我看了一株美丽无比的小花。它不艳丽，而是拥有着纯白色的花瓣，纯白色的花蕊以及纯白色的茎叶，没有一丝瑕疵。他说，那朵花叫做地雪莲，可解百毒。于是，次日的清晨我便学起了医术。
第二场雨的时候，我只有３２岁，我被捂住嘴塞进了麻袋。那是个很黑很冷的夜晚，我的身体被雨水湿透。那场雨停后，我杀了这一生中的第一个人，数把尖利的冰锥刺透了试图勒走我的人的身体。次日，父亲找到我，被我身上的这种异能惊呆。他说，卡樱，你不仅是摩卡族的娇傲，你也将成为整个神族都引以为傲的巫医。然后，我遇到了洛珩，我的老师。
第三场雨是二十多年后也就是我五十多岁的时候，那场雨的前一个清晨，我目送着洛珩从我的世界离开。父亲说，他是留不得了，而不是不想留。
第四场雨的时候我开始了与卡蓝一起四处漂泊的生活。
而正是在第五场雨停后，我识破了若兰的真面目。
这已经是第六场雨了呀，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其实，我从未见过神界的内部地区下过雪，但是有人告诉我在我出生的前一天，王都下着很大的雪，几乎冰封了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只是在我临产的时候天就放晴了。他们说，这是好兆头。但我想，是我与雪无缘。
“在想些什么呢？”小翠端来金创药准备替我涂抹伤口。
我褪去了外衣，露出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说：“只是在想些关于雨的事，似乎每下一场雨，我的生命就会转折一次，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小翠怜惜地触摸着一个一个应接不瑕的伤口，它们都结了痂，一小点一小点的遍及了全身。她说：“卡樱，那你也把这一次当作一个转折吧！”
我揽过小翠，轻轻吻了吻她不安的容颜，说：“好，我明天就告诉王，我也厌倦了。”
我在水晶宫殿的中央对王行了君臣之礼，我说：“王，这是卡樱最后一次对您行君臣之礼了。对不起，王，这一年来，卡樱似乎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生活，情恕卡樱无法再为您效力。”
王负手而立，叹道：“何谈抱歉，本王也欠了你很多东西，你真的心意已决了么？”
“是的，王。”我俯下身体，道，“卡樱永远不会忘记王的。”
他上前扶起我，如慈父一般的抚了抚我凌乱的发丝，说：“那么，本王也留不下你了，你去吧。但在此之前本王想请你再帮本王最后一次。”
“卡樱定当效全马之劳。”我说。其实，有那么一刻，我犹豫了，就像我心中沉积了八十余年的仇恨一样，一旦遇到王怜悯慈爱的目光，它们就都松软了。
“哎，回去吧，到时我会让白去按排。”他背过身不再看我，背影高大而又带着些许沧桑，也许正如小翠所说，王的灵魂里太过繁复，连她都无法看清。王，他鉴证了太多的离别。
我静默地转身走出了宫殿。宫殿外的石阶上还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沉积着大量的水气。天边的乌云还没有消散，遮住了一惯明亮的太阳。我绕过围栏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正与米索擦肩而过，他冲我冷冷一笑，目光中是极度的厌恶。我低下头静静地离他而去，有的人，有的事总会猝不及防地想起，让心里涌起莫名的悲伤和无奈。
也罢，我想，终归是要远离。
白从宫殿的侧门内走出，静静地走到负手而立的王者身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她把头埋进了他的背里，说：“王，你真的想好了么？”
王者的手握上白的婉道：“也是时候了，留下终归是个祸患。”
白在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紧紧地将自己贴在他的身上，道：“是的，王。即使您抹杀了那些唤过您姓名的人，但您是将永远铭记于每个神族子民的王者，您的力量并不来自于别的任何人，您所享的权力地位都是您自己给予自己的。所以我将听从您的任何一个命令。我将永远敬重你，爱你，墨羽。”
王者转过身，扳起白的脸，在上面印下深深一吻。是的，他一直以前都在消除母亲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他杀了所有敢于直呼他姓名的人，渐渐的所有人都记住了他而忘却了当年那个拥有羽足血统的墨羽王子。但唯一没有除去的，只有她，敢直呼他名字的人，也只有她。因为她已经成为左膀右臂不可或缺。他说：“小白，等你完成了这次任务我就迎娶你。”
白贪婪地依畏进他的怀抱，铅灰色的眸子闪闪发亮，说：“好，你等我回来。”为了这个承诺，她足足等了将近三百年。当她还只是他的母亲身边的一个小小的杀手时，她就爱上了他。三百年间，为了能够得到提拔从而接近位高于王子的墨羽，她杀了很多本不该死的人。她终于还是等到了。
墨羽静闭上眼，迫使自己去去享受与她的相拥。他又想起与她初见之时的场景，她虽然乔装成了丫鬟，但她最为显眼。无论是发色还是眸色都很浓纯，只是比正常的贵族都要深一些，头发更倾向于银灰而非银白，眸子更倾向于铅灰而非银灰。于是他就记住了她。后来，他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人，小白的能力高于人上，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并且从他真正拥有王位之时起，直至今日，她一直都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
但是，他爱她么？他问自己。或许他只是想永远把这份信任，这个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工具留在身边吧，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