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雪离（１）
名为“空”的山上，冰雪已经融化，地表的岩石参差不齐的裸露了出来。比三年前我登上这里所看到的景象更空旷，荒芜。
山的另一头，少年着着黑衣，紫发被怒号着的风吹打得凌乱。他松开了抱着膝的手站起来，然后朝着在绝壁边缘徘徊的云层出迈了一步。
这一次，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它与阴沉的天气相融合，是清一色的幽暗色泽。
我不假思索地又一次冲到绝壁边缘伸出手试图抓住他。又一次因为失重而急速下落。
我闭上眼，任由风刮过身体。连我自己都已分辨不清，我究竟是想去阻止他的坠落，还是想再一次地享受这种失重飞翔的快感。
我落在少年温热的怀抱里，他的脸上已然挂上了面具般的笑容。
他挑起狭长的眼眉，用眼角瞟着粗重喘息着的我，说：“你这么想死么？”然后将我随手抛到地上。
我咬了咬牙，怒意从心中腾起。我幻化出冰剑，朝他狠狠劈去。我问：“你爱的究竟是阿紫，还是子絜？”
他用双指夹住冰剑，猛地一扯，冰剑脱手落地。我愤怒地握紧拳头，向他挥去。他用一只手抓住我挥向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扼上了我的咽喉，下手极重。我握成拳头的手因失血变得惨白无力，窒息感在不断地预示着我死亡的到来。
我竭尽全身的力气从口中挤出微弱的声音，我没有皱眉，我怒视他，告诉他：“你是一个残忍，自私，可悲的人。”
他的手突然松开，我从他的手见滑落到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蹙起眉，仓皇地转身离开。
我跌坐在地上，望着他慌乱的背影，说：“阿紫不是子絜，我总有一天会将她从你身边带离。你不爱阿紫。”
你不爱阿紫，因为阿紫不是那个曾将你带离孤独的人。所以，你还保持着孤独的姿态，俯瞰苍茫的大地。
夜色，如墨般泼满整个天幕。树上的新叶还未成熟，便被风摧残满地。
衍踩着被风吹落的新叶，负手而立。
我望着衍的背影静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我终于还是对他说：“衍，对不起。”
衍转过身对我微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用纤长的手指为我抚平蹙起的眉头。
我握住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藏在了他宽大的手掌里，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对不起，衍。我想，我不属于这里。”我说。
衍用另一只手轻轻婆娑起我的头发，显得小心翼翼。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孩子，用你的心去选择就好。我不希望你被杂乱的情感桎梏。在这里，你并不快乐。”
我放开了衍，说：“衍，这就算是我们的告别吧。再见。”
衍，你为什么总是纵容我的选择。为什么，你不挽留？
我没有把离开的日子告诉阿紫。因为我怕她来送行，我怕自己会再次犹豫。其实，原本我就是犹豫不决的。
再次见到黎的时候，他正在忙碌着招呼小厮们把位珏月生日而准备的酒卸下马车。他披着一件灰黑色的披风，用帽子遮挡住半边的脸，让银灰色的眸子不会太过显眼。
他看见我，高兴地向我跑来，依旧喊着我“姐姐”。
我望着黎，心里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但我却笑不起来。我告诉他说：“黎，请你帮我，让我离开这里。”
黎的笑容转为悲伤。他问：“为什么？这里不是有你一直在寻找的人么？”
我说：“黎，我终于明白了，我不属于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归，虽然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属于哪里，但我想去寻找，我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
黎抱住了我，抱的很紧。他说：“姐姐，离开以后你会不会忘记我？”
我拍着黎的背，以此来抚慰露出孩子本性的他。
“黎，我怎么会忘了你，我们拥有着互补的灵魂，这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印迹。”
我还告诉他，请他不要怪衍，衍也有自己的无奈迫使着他无法尽自己父亲的责任。黎，蜕变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们总要蜕变，这样才能成长。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说：“银雪，谢谢你。”
黎答应了我帮我离开冥界。我们约定在了冥宫的后花园。在黎的带领下，我们越过了一条隐蔽曲折的小路。黎说，这条路可以直通外界，很少有人知道。
路口已经有一个人备好了马车，等候着我们。那个人我曾在黎的府中见过，紫发褐眸，脸上生着岁月留下的褶皱，是个和蔼的老人。待我们走近，他为我们掀起马车的帘子。
身后掠起了成群的飞鸟，徘徊着飞向远方。我回头望了望冥宫，还有那座名为“空”的山。
为什么每次的离开都会不舍，而我无法停下脚步，去驻足静待着幸福的到来。我最终还是抛不下那颗不安分的心。
马儿长嘶一声，带引着马车颠簸的驶动起来。我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了。我想，阿紫此时应该正在读我给她留下的信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又落下令人心酸的眼泪。
阿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冥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怕你来送行，我怕我会犹豫地止住寻觅的步子。
其实，我很渴望生活在一个地方，安逸而幸福的与你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人一起，自给自足。我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复杂的情愫，促使着自己的蜕变。所以，我们有了各自不同的选择。你选择等待，而我选择了寻觅。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何处寻觅。或许这寻觅是盲目的，但我的心里总会不安，我总还是抛不下那颗不安分的心，无法驻足等待幸福的到来。
阿紫，对不起。今后我们就要各自走各自的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离弃。我还是希望你明白，你并不是珏月所找的那个女子，你的到来不过只是给了他一份希望，可望而不可及。或许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还是要祝福你，祝你幸福。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希望你可以想起我。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永远欢迎你。
阿紫，再见了。——银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