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中这次回中国订了不少货,生意越来越好,一年要有几十万美金货款支付给国内,都靠找人带回国风险太大。
布加勒斯特机场海关查的比以前更严了,货款越来越不好带回国。
现在解决向国内支付货款的最好办法是把向国内的出口做起来,用列伊采购当地货物,出口中国。中国市场需要大量的木材,而罗马尼亚有丰富的森林资源,王伟中决定先给国内发一个集装箱试试。
王伟中和索尼娅考察了几个罗马尼亚木材加工厂,选定了一家比较大的木材厂,订了一个集装箱的货,发给了飞机上认识的中国木材商。
罗马尼亚经济越来越不景气。美元兑换列伊已经到了1比1万3千。公司的账户上有钱就要赶快取出来,兑换成美金,今天不换,明天跌的会更多。
列伊大幅贬值,平时使用现金要用捆来计算,去银行取钱要两个人才行,一个人根本拿不了。公司现在有了专门的会计,王伟中派别人去不放心,自己亲自开车和会计去银行取钱。
罗马尼亚商业银行是罗马尼亚三大国家银行之一,总行就坐落在市中心大学广场的西侧,王伟中的友谊公司就在这里开户。
他们把车停在银行门口的停车场,选了一个离银行大门最近的位置停好车,走进银行。
这是一栋带塔楼的灰色欧式建筑,楼梯很窄,没有电梯。取款要先到二楼办理手续,人很多,在一个办公室的窗口前排了很长的队。大家都耐心地等着。
好不容易手续办完了,他们来到二楼的楼梯口,这里有个小窗口,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半个人脸。窗口外排了长长的一队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小牌,上面写着号码。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王伟中他们了,会计从窗口递进去小牌,一个人从里面递出来两个白色帆布袋子,和面口袋差不多大,看样子是装钱的专用袋子。窗口里面的人递出来一捆捆的纸币,码放在窗台上。王伟中打开袋子,会计把窗台上的钱装进袋子里,装了满满两袋子。王伟中用绳子扎好袋子口,扛起一个袋子,一只手领起另一个袋子,走下楼。
到了大门口,他停了下来,透过玻璃门,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外面行人不多,他让会计把车开到银行大门口来。车停在大门口,王伟中快步出了银行大门,来到车前,会计打开车门,他把两个钱袋子塞进车,迅速钻进车里,关上车门,会计开车快速离开了银行,向公司驶去。
下班了,雇员陆续离开了公司,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王伟中一个人。急促的电话铃声敲击着人的耳膜,不让人有一刻的耽搁。
王伟中拿起电话,“啊喽,你好”。
“大哥,我是伟国,有个事我要告诉你,”电话那头传来王伟国紧张而又惶恐的声音。
“什么事,你快说。”王伟中听着王伟国的声音,心里不免一紧,大脑急速转动着,王伟国那里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情,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生意上的事,他急切的想知道。
“你别着急,我.”王伟国还在吞吞吐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呀”,王伟中着急起来。
“你给我的货款,我炒期货,给套住了”。
“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干,为什么不和我说?”王伟中大声的质问。
“我怕你不同意,就想自己先试试,周转一下就出来,没想到法郎突然下跌,资金都被套牢了”。王伟国的声音从遥远的中国传来,如五雷轰顶,惊的王伟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电话也变得分外沉重。
王伟中把举着电话的手靠近肩膀。“能不能把资金抽出来?”。
“如果现在平仓所有的钱就都没了,还要欠香港公司。”
王伟中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他不懂外汇期货,但他看过股票方面的书,对期货多少知道一点,他知道如果价格能够回升,套牢的资金就能解套,他还抱有一丝幻想。10万美金,是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多少人的汗水换来的,不能就这样转瞬即逝,像几片树叶被一阵风刮跑。要想尽一切办法挽救。
“怎么办才能不平仓?”王伟中问。
“那就还要往账户里投入资金”。王伟国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
王伟中心里暗暗着急,如果是面对王伟国,他可能会大骂他一顿,可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关键是想办法挽救损失,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王伟中让自己心情平稳一点,口气缓缓的说:“你别慌,我尽快给你筹集资金,一定要想办法把套住的钱捞出来。”
贪婪是魔鬼,不知是谁说的。
香港期货公司看起来管理很正规,和每个投资人都签合同,但是合同不给投资人,要放在公司保管。王伟国找期货公司想要一份合同复印件。期货公司说这是公司规定。
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时间不长,人们法律意识不强,根本不懂合同的重要性,不明白也不敢多问。那时的香港公司很唬人,政府官员把港商都待如上宾,因为他们能带来投资,这是中国发展经济急需的。
王伟国开始操作时分外谨慎,投入的资金不多,按照投资咨询师的指令,小心翼翼的做了几笔,今天赚500,明天赚1000的,买进卖出几次以后,居然赚了几千美金,他大喜过望,大脑开始膨胀,发财的梦想让他的胆子大起来,如果这样操作,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赚他几万美金。他投入资金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法郎价格快速下跌,没等王伟国反应过来,抛掉手中的货,就被深深的套牢了。
接到王伟国的电话以后,王伟中紧急筹措了5万美元打入了王伟国在香港的期货账户。
每天晚上7点,电脑上开始显示美国纽约外汇市场的牌价。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曲线,让人眼花缭乱,捉摸不透。他们像是天罗地网,把每一个坐在电脑前面的人紧紧的罩住,越勒越紧。像蜡烛一样的图形在屏幕上排列着,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手拉着手,又像是一个个跳舞的小精灵,高兴了往上蹦一下,不高兴了就黑着脸来个直体跳水,让盯着它的人的心脏随着他们的舞蹈加速,瞬间停止,再加速。王伟国一点看不懂,听着咨询师的讲解一头雾水,只能听他的摆布,在买卖之间按照他的投资建议买进来,卖出去,不管他的账户里的钱是多了,还是少了,每一次的操作,咨询师都能从他那里拿走他应得的佣金。
王伟国想这样任人摆布不行,在这间屋子里玩期货的,都是自学成才,他们能学会,我为什么不能?
老万是玩期货里人里岁数最大的,有40多岁,炒外汇期货有几年的经验,研究过各种技术分析方法,他经常给别人讲解电脑上的图形,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深入浅出。王伟国看准机会也向他请教。
老万在期货上的损失比王伟国还要多,这让王伟国有些看不懂。
王伟国盯着屏幕上的小精灵,心里虔诚的向上帝祈祷,这些小精灵能天天向上蹦,蹦的越高越好,一个比一个高,他的资金就能尽快解套,能够从天罗地网中挣脱解放出来,以后一定不再炒期货了。小精灵像是知道他在盯着看它们,偶尔会向上蹦一下,他就会长出一口气,像是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烛光,可就在他眨眼的瞬间,他们就使劲向下蹦,新的小黑框比前一个又矮了一大截。他就会失望至极,像是来了一阵风,烛光瞬间被吹灭了。
小精灵每次下跌,王伟国的钱就又少一些,钱就像倒进海绵里的一碗水,眼看着被海绵一点点吸没了。
期货公司的通知更像通牒,存入账户的5万美金又没了,又要补仓,如果不补仓,就要平仓了。
王伟国没有钱继续玩下去了,这几个月他不知是在玩期货还是被期货玩了。
快晚上11点了,王伟国站在期货公司的窗前,漆黑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一会,他就要从这里离开,不能再回来了,将会又有新的投资人坐在他原来坐的位置上。
一年以后,国家开始整顿期货市场。王伟国听说,这家香港期货公司根本没有营业执照,被国家清理了。更让人愤怒的消息还有,香港公司电脑连接的根本不是纽约期货市场,而是他们在香港的总公司,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他们在香港暗中操纵的外汇牌价,在投资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钱就进了香港公司的账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