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前十天,伊莎得到李玉的通知,皇上下旨在大年初二就出宫冬狩,她也在随驾的名单之中。伊莎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不禁打了个冷战,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一个人独自在屋里发呆,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自嘲地抚抚心口,起身开门,果然,贝勒爷提了个包袱,笑意盎然地站在门口。
“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别人家里准备着过年,我一个孤家寡人,自然清闲。”贝勒爷笑得淡然,每次都是别人最忙时他最闲。
伊莎叹道:“真让人羡慕,我今天早上刚得了信,初二就要随驾去东北打围。你也在名单上么?”
贝勒爷摇摇头道:“初五我要去山西巡视河道,最快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伊莎低落地垂下头,越发地不想去了。
贝勒爷牵过她的手,一同坐下,笑道:“别这样,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着他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圆溜溜的镂花银球。
伊莎马上被这个做工精美的物件迷住了,她接过镂花银球细看,这球状的外壳上布满精美的镂空花纹,里面装了两个同心圆环,环内再有一个用轴承链接的小圆钵。贝勒见她抱着银球看了半天,似乎没见过这种玩意儿似地,便笑着取过,挑开锁扣,然后从火炉中取了一块红碳放入中间的小圆钵里。完工后,他又将银球递了回去。
伊莎好奇地观察着银球,发现无论怎么滚动小圆钵都始终保持水平平衡,里面的火炭亦不会倾洒出来。热气源源不断地从镂空的缝隙中散发出来,伊莎对这个精巧的取暖用具有些爱不释手。
贝勒爷没想到伊莎会这么喜欢,心里很是开心,笑道:“瞧你的样子,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以前你在南方生活,这种东西可能没怎么见到,这是银熏球,你也可以加些香片到那个小圆钵中。我们北方人都喜欢拿这个暖被褥。”
伊莎摸着散发着暖意的银熏球,心中一片温热,望着贝勒爷,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贝勒爷微微一笑,“怎么说我们也快要分隔两地,这几天我要全力以赴好好表现。”
伊莎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温柔如四月的清泉,几乎要将她溺毙……贝勒爷抓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柔和的气息引得伊莎一阵战栗。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叫我的名字,好么?”贝勒低下头,贴着伊莎的耳朵,低缓地说道。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耳垂,两个人的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砰砰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
“永宁……”伊莎轻柔地唤了一声,一抹温热轻若羽毛般地落在她的唇上,好像精致的不可触碰的珍品,只怕一用力就会碎了。
伊莎用心感受着,整个人不禁情动起来,身体不断地涌出热流……贝勒爷却忽然停了下来,深深地吸气。
“怎么了?”伊莎怔怔地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贝勒爷见一丝伤痛闪从她眼中闪过,不由地抱着伊莎苦笑,“太考验我的定力了,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贝勒爷停住没往下说,纵然伊莎是个在西方国家长大的女子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贝勒爷见她不好意思,就换了个话题,“我今儿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求了她腊月二十四那天让我带你出宫。”
哦?!伊莎立即兴奋了,“太后娘娘可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了,那天是小年夜,我应了傅恒大人去他府上喝酒。”
伊莎开心地直点头,这样的机会真是花钱也买不到,转念一想她又好奇上了另外一件事件,“为什么太后娘娘也对你这么好?”
贝勒爷笑了笑,“我原也不知道,后来我在如意馆看到康熙帝的画像才明白。她对我这么好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有七分像康熙爷。”
原来是这样,伊莎吐了吐舌头,立即回到原来的话题,“那腊月二十四我们何时出发?”
“你只要同往常一样,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便可。”
腊月二十四一早,伊莎同往常一样带了些新制的糕点去了慈宁宫。没想到太后已经去了御花园,伊莎傻傻地不知是进是退,佳凝走了过来推了她一把,笑道:“别傻着了,赶紧去侧殿把衣服换了,难道你想穿宫装出去?”
伊莎红着脸跟佳凝去了偏殿,笨手笨脚地把衣服换过来。佳凝在一旁帮着她梳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伊莎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藤黄色的夹袄,领子和袖口上嵌着绒白色的兔毛,因为害羞而绯红的脸,反而衬得整个人如三月桃花般。
忽然瞥见铜镜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猛地回身,见贝勒爷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自己,伊莎的脸更红了,佳凝识相地请安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伊莎低着头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说:“走吧。”贝勒爷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的嘴唇上印下深深一吻,然后笑着走出门去。
没想到就这样出了宫,人群中有欢笑声,吆喝声,孩子的吵闹声,各种香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伊莎开心地笑着,外面的空气果然比较清新。贝勒爷拉着伊莎走走停停看看,还真有点约会的味道。
溜达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来到富察氏府前,贝勒爷上前叩门,门房一见是他,赶紧迎了进去。还未往里走几步,傅恒便带着夫人走了过来,同贝勒爷寒暄过后,傅恒指着伊莎对他夫人道:“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伊莎姑娘。”
傅恒夫人微笑着走上前去,亲热地挽起伊莎的手道:“早就想找个机会见见姑娘,真想看看那些美味都出自何种俊秀的女子之手。”
先头伊莎看到傅恒同一个女子走出来时已经在默默观察,傅恒夫人衣着贵气,却非那种珠光宝气钗环满头,眉宇间透着和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亲近。伊莎听她这么说了,也客气地回道:“夫人抬爱了,夫人能喜欢我做的点心自是我的福气。”
“好了,好了,”傅恒夫人笑着地招呼道:“都不要在院子里站着了,赶紧进屋先喝几杯水酒暖暖身子。”
正厅里两个孩子正坐襟尉地坐在凳子上,见客人到了,立即起身请安。伊莎见他们俩一个十来岁的光景,另一个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却已是礼数周到,神采不凡,颇有其父之风。
贝勒爷笑着回礼,“大家都不要拘谨,今天是我们叨扰了。”
傅恒知道伊莎也是个随性的人,若是讲究起来,她可没资格落座。于是赶紧叫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坐下,贝勒爷也拉着伊莎坐定,众人齐齐地端了杯子,谈笑把酒好不热闹。
虽说是讨了太后娘娘的特赦,伊莎也不敢太晚回去。酒至半酣,贝勒爷见她使了眼色,也明白是时候离开,于是站起来同傅恒一家人辞别。两个人静静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却觉得很安乐,街上的吵杂似乎离他们很远很远,全世界只有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