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听到有人叫停,缓缓吁了马。虽然脸上已经易了容,伊莎还是忍不住拽紧了袖子。许云夕朝她安抚地笑笑,从容地将头探出了车窗。
守卫领头笑着走过来,不咸不淡地说:“刚才我们疏忽了,现在是暴乱时期,按规矩驾车出城都是要搜车的。”
许云夕默默地下了车,还未张口,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这位官爷真是尽职尽责。这里只是一点小意思,大家都辛苦了,得闲了去喝杯茶水。”说着,那人便将一个荷包塞进领头手中。伊莎听着声音觉得十分耳熟,透过车窗帘的缝隙一看,那不正是周家的三少爷——周世安么?!
领头掂量着手中的荷包,满脸谀笑着说了些吉祥话便走了。周世安看着他走远后,笑道:“今日我于杭州的几位举人一起上京,没想在城门口就巧遇许公子。我听说你准备入文昌书院授课,正巧我也是去文昌书院,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听到这里伊莎更加将自己缩到车厢角落里,屏息静气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许云夕淡淡笑了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还要去些地方办点私事。”
“无妨,”周世安不在意的拱了拱手,“山水有相逢。我们总会在京城见到的。”
两人互相告了辞,许云夕再次回到车上。伊莎赶紧道:“抱歉,是我拖累你了。”
“哪里的话。我本来就要再去办点其他事情。”
这一路走走停停玩玩,逃亡之路竟然有了些游山玩水的趣味。大家都是随遇而安,走到哪里就停到哪里,然后找家客栈住下。许云夕似乎每天都这么云淡风轻,兴致来了就抚琴作曲,和伊莎聊聊音乐风情,对着美好的景致,心情似乎真的没有那么沉重了。越往北走,警戒性就越低,慢慢地,伊莎也不需要每天顶个老年妆出门,心里不知畅快了多少。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北晃,二十来天的路程竟然走了一个多月天。到了京城,从车子里出来那刻,伊莎有了一种释放的感觉。也许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她本来就不是五官突出的第一眼美女,所以在她个人看来通缉的画像也不是很相像,而且这里没有什么人认识她,只是不能再想以前那样高调了。入住客栈休息了一夜后,伊莎迫不及待地拉着许云夕出去逛街。吸引她的自然不是大栅栏的那些曲艺杂耍,而是京城各处有名的小吃。从玉膳饭庄的小窝窝、豌豆黄、芸豆卷,到丰泽园的银丝卷,奶油炸糕,糖火烧。伊莎喝着陈年的桂花酿,香醇绵甜的味道让她无限感慨。心里想着如果这酒做成酒心巧克力会不会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直吃到揉着肚子出了店门,许云夕好笑地看着伊莎,两人随意地在街上遛食。两侧花花绿绿的小摊商店让人目不暇接,伊莎随手拿起一个兔儿爷,看着它华丽的衣着和小巧的三瓣嘴,脸蛋上施淡淡的胭脂,活泼可爱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低头看了看其他的兔儿爷造型,有执药杵的,或披甲胄的,或衣大红袍的,还有骑黑虎的、骑麒麟的、带莲花座的、带云气纹的,还有背插靠旗的、头顶伞盖的,各式各样,精致的做工让伊莎有些爱不释手。
“以前没见过?”许云夕在一旁笑着问,“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一般到了中秋的时候随处可见,京城里有几家卖人偶的老字号常年有售。”
听到中秋二字,伊莎脸上的笑容一滞,脑海中浮现出去年中秋时的欢乐场景,如今全都烟消云散,一去而不复返了。尽管早就明白这一点,并且告诉自己这样的境遇人生还是会碰到很多次。可是每次真正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失落,会难过。既然无法抑制地难过,就放任自己吧,现在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伊莎散漫着思绪,默默放下手中的人偶。
“怎么了?”许云夕见她脸色都变了,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伊莎讪笑着淡淡回应。
“唉,你呀,真是兔儿爷拍心口。”许云夕丢下这么一句,先迈出了步子往前走。
伊莎赶紧跟了上去,“什么意思啊?”
许云夕笑着撇了她一眼,“连这个都没听过?兔儿爷拍心口,没心没肺呗!”
伊莎佯装生气道:“好啊,现在连你都开始取笑我。”
两人笑着继续在街上溜达,伊莎信口道:“我觉得你变了不少。刚认识的时候你好像高高在上似的,跟我们都不是一个阶级。没想到也会有开玩笑的时候。”
许云夕脚步顿了一下,“我也觉得你变了不少。刚认识的时候自信豁达,现在却是心事重重。”
伊莎愣住了,似乎真的是这样,她变得多愁善感,忧虑重重。
许云夕看着她停住不说话,轻声道:“我还记得第一次教你弹琴时,你说你有几种解压方式,现在是不是要去挖个坑哭一场,然后重新开始?”
伊莎笑了:“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但是我有的是时间,而且我很善变,有了这两样,还有什么是无法忘记的呢?”
许云夕坦然一笑,见前面围着不少的人群,两人不约而同避开,朝着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走去。摊贩见有客上门,拿了一个空竹推销起来。伊莎笑嘻嘻的摆了摆手,这个玩意儿她可不会,以前在现在也只是在杂技团看过这种表演。摊贩笑道:“这个很简单的。”说着便耍了起来,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后,稳稳地接住空竹又递了过来。伊莎也学着他的样子试了几次,记过次次落地,不由挫败地将空竹放了回去,又拿起一个九连环。她知道这种是古代智力玩具,在现代也曾经见到过。试着拨弄了几下却完全找不到门路。叹了口气又想放回去时,一旁的许云夕却接了过来。他盯着九连环思索了一会儿,拨了几下就解开了一个锁,接下来的锁便势如破竹般一一解开。伊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完整个过程,心想如果在现代真想拉他去验验IQ。
回过神时,只见许云夕已经将九连环买下,眼角斜飞地瞟了她一眼,嘴边悠然地飘着一朵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个玩意除了能打发时间,还可以开发脑力。送你了!”说着,他便将九连环丢了过来。
伊莎赶紧接住,有点哭笑不得地说:“你今天真的是挖苦我上瘾了。”脑子一转,她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说来听听,可不要拿哄小孩的故事唬我。”许云夕笑着回过头。
“兔子嘲笑乌龟爬得慢,乌龟说那我们来比赛吧。兔子觉得比赛太简单,于是他跑了一半就躺在树下睡一觉。而乌龟呢,一刻都不停止拼命的爬,当兔子醒来跑到的时候只能看着乌龟在他前面到达终点。”
“你的意思是你要做那只不停爬的乌龟。”听完故事的许云夕强忍着笑问。
伊莎插着腰道:“我还没讲完呢,你先别笑。失败后的兔子也觉得是自己太大意了,于是提出再比试一次,乌龟同意了。但是这次兔子还是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云夕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
“因为它们比的是游泳,”伊莎眉开眼笑地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稳步前进和擅长发挥优势的人会得到最终的胜利!”
“所以呢?”
“所以我想好了,我要开店,开甜品店!”于是她歪着头问许云夕,“一般开这种店需要多少钱?一般在哪些地段合适?请几个人工?工资大概是多少?店铺面积需要多少?租金等费用如何计算?经营品种为多少合适?投资回报率你觉得会有多少?”
许云夕不禁汗颜,面色一赧道:“这些我还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