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惊颤着看着打开的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大脑。当让清楚地看到来人之后,这才觉得心脏还是属于自己。伊莎颤悠悠地扶着墙站起来,幽幽道:“你吓死我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周世焕沉声问,低垂着的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过是来找些颜料,楼下的伙计说前几天账房先生取了几个颜色,我过来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伊莎也撇过头去不看他的脸。
“那么,你找到你想要的了么?”
半晌,伊莎淡淡地回道:“没有。”说完,她起身向房外走去。经过周世焕身边时,她静静地瞥了他一眼,手却同时被紧紧地拉住。他苦涩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响起,“这就是你的选择?”
伊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觉得酸甜苦辣无数滋味涌上心头,鼻子酸胀,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时间似乎就此停滞。过了很久又好像才短短几分钟,伊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知道么?我是在一个自由,平等,博爱的民族长大,我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在这件事情上,你我都没有错,王姑娘更没有错。你应该知道,她在用自己整个生命去爱你。我们只是输给了命运的安排。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也许我们放开越多,得到的才会越多。”
说完,她伸手掳下周世焕紧握着她的手,独自下了楼。
伊莎直接从楼梯的尽头抽身进了后院,为了避免碰到熟人,她快速地出了后门。走到大街上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眼前一片迷蒙,看不清一点东西。一场不曾预计的繁华,没有倾城倾国的绝望,却让她感觉掏空了所有。不知是如何将自己逼上这样的绝路,覆水难收。不知道走了多久,伊莎才回到周府,推开院子的门,小桃便从里面奔了出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惊呼:“伊莎姑娘,你这事怎么了?”
伊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兀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对于失恋,伊莎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上一次失恋,她反复听着《TANT/PIS》,这一次失恋她能想起来的歌只有一首《飞鸟与鱼》。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The/most/distant/way/in/the/world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is/not/that/I’m/loving/you.
而是彼此相爱It/is/in/our/love
却不能够在一起we/are/keeping/between/the/distance
也许这次失恋不仅仅是失恋,失业将成为必然。伊莎默默地对自己说,虽然失落,生活还是要继续,虽然现在是满眼触目惊心的红,时间还是会慢慢流走。曾经鲜活的人事物,总会变成记忆宫殿中的一角摆设。但是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想去做,虽说没有把握可以成事,但她不愿在临走之前还为周世焕的负累。
伊莎开始不动声色地注意周世源的动向,甚至入夜时偷偷出来盯梢。周世源的行动很规律,每天准时吃饭,准时回房,准时就寝,脸上永远挂着温和柔雅的微笑。怎么看也无法将他和阴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就在伊莎有些泄气时,黑暗中一个人影闪过吓得她一个激灵,所有的睡意全部散去。只见来人在周世源的房门前停下,回头自己确认没有人后,噔噔噔噔一轻一重有节奏地敲了四下门。接着,原本黑暗的屋子亮了光,周世源面无表情地开了门。他同样谨慎地往门外张望了一圈,来人飞快地进了屋。
伊莎紧紧地抓着领口,弓身溜进院子,小心翼翼地蹲在侧面的窗户下,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他们的讲话。
还未待她静下心来,嘴巴却在下一秒就被捂住。伊莎惊恐地瞪大了眼,只见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配着那熟悉的银色面具。伊莎恼羞成怒,狠狠地扒下捂在她脸上的手,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当,她真想一巴掌拍得他满地找牙!
积德不在意地笑了笑,用轻如蚊鸣的声音在伊莎耳边说:“想不到我们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说罢,也没等伊莎同不同意,积德便托着伊莎的腰凌空而上,一时间滚滚气流冲叱着她的鼻眼。当她再次睁眼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房顶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伊莎惊奇地看着蹲在房顶上拨弄着瓦片的积德,对他的敬佩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一线亮光从黑暗的屋顶上拔尖而出,积德抬头对伊莎笑笑,指了指透出亮光的那个小洞,示意她过去。伊莎依着他的意思在小洞边蹲下,朝着里面看了看,光线有些晃眼,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静夜之下,屋中的对话倒是听得七八分清楚。
“总共只有这么多么?”周世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
那人有些惊慌道,“今年海关下了禁令,我等已尽了全力。
“东西已经妥善安置好了?”
那人低声回道:“是的,在库房的大前年进的那批瓷器中。那批瓷器滞留已久,想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为了以防不测,还是早点脱手。”周世源冷冷道:“还有,下次除非有紧急情况,不要这么晚来见我。”
那人抱了拳,喏了一声便开门出去。伊莎赶紧扒下盯着那人远去的背景,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番,只是模糊觉得这个好像有点熟悉。
回头看看积德,他一脸戏谑,伊莎讪讪地指了指地面,意思是咱们有话下去聊。
积德会意地点点头,再次揽着伊莎飞速跃入空中。这次伊莎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飞驰而过的景致,从未有过的从新体验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几秒之后,他们“降落”在一屋顶上。伊莎环顾四周,认出下面就是她住的院子。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窥探到的情况,伊莎托着腮问:“他们说的东西是什么?”
“鸦片。”积德冷冷道。
伊莎惊异地捂住了嘴。今年海关刚刚颁发了禁令,严禁商行进口和销售英国鸦片。如有发现,决不轻饶。难道这就是周世源的阴谋诡计?他应该还没傻到毁了广福行和周家吧?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暗中操作鸦片?”伊莎扬起头,直视着积德问道。
积德似笑非笑地说:“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我暗地跟踪了一段时日。周世源应该算是这个组织中的首脑人物,而刚才向他报告的那人你也应该认识,是广福行的人。他们上到从英国人那边入货,下到分流散卖,一条顺流。”
伊莎压抑着胸中暗涌的波涛,对于慢性毒品,她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在现代的荷兰,抽大麻是合法的,至于法国,虽有禁令,但是也不少人私下收售。但是她在清朝也清楚认识到了鸦片对于中国人的侵害。多少人因为毒品面黄肌瘦,不人不鬼,多少家庭因为毒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清朝没有先进的戒毒机构和药品,只要沾染上毒瘾,就永无脱身之日。只能从根本入手去截断鸦片来源。她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于公于私,她都应该出手。
“我试着去把仓库的钥匙弄到手。”伊莎思索着,慢慢说道:“只要能把库存鸦片偷运出去,应该会在他们内部引起一场混乱。”
积德愣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你自己?”
“我这是在帮你,侠盗。”伊莎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
一场不言而合的协议就这么默默达成。回到房间的伊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安排着后续步骤。这仓库的钥匙只有3个人配备——周世焕,周世源和掌柜。从后面两者入手,似乎难度系数颇高,如果从周世焕这边入手的话,唉,上帝,您真是太爱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