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令的队伍很快消失在莽莽的群山峻岭之间。
刘飞想,看来这次鬼子不是冲自己来的,自己应该马上回营否则会露出马脚的。他急令队伍强行军急速回营。刚进营区前去打探刘二消息的另一伙人回来了,说高大彪子真是个汉子,一直骂日本人害死了他老爸,直到被日本人打断腿也没说出是刘二策动他起义,只说是自己想干死小日本为父亲报仇。刘二也被过了几次大堂,什么也没吐,一直坚持说自己听说高大彪子要造反,他是去找证据的。刘飞说:“有种,有办法救他了。”那人问:“什么办法?”刘飞一乐:“这是他们自己骨头硬给自己硬出来的活路,这么硬气的主阎王老子也不敢要的,刘二不但死不了还能马上回到我们的队伍之中。”
山本接到密报称****有个小分队,护送一位要员从巴彦黑山口过境东进。他兴奋到了极点,原本他想从黑山附近的洼兴、天增等地调集保安团围剿,又怕刘飞他们不玩真的把人给放了。他请示松本同意迅速调集县城的日伪军,亲自带领连夜出发,直奔黑山口杀来,没想到扑了个空。他们又在山上折腾了半天,直到天黑才回到洼兴桥,这时才派人通知刘飞准备营房伙食。刘飞装作什么也不知情,一个劲地在电话里说: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一声,这么多人我哪有那么多营房啊?”
天大黑了,山本才在相甫和关黑子、陆宗祥等人的护卫下进了营门。刘飞组织部队夹道欢迎,让山本面子上很高兴,拉着刘飞的手一直来到营门,刘飞早已准备下了丰盛的酒席,一进屋就开喝,山本嗜酒如命,一见酒就兴奋,再加上日伪军官轮番劝酒,刘飞和关黑子兄弟久未见面,大家喝得比较有气氛。本来刘飞想劝山本和所有日本军队住在营区,晚上给他们一锅烩了,然后再杀进县城砸了大牢救出刘二,重新拉队伍上山。可不管刘飞怎么劝,老鬼子就是不上套,非得坚持要住野战帐篷。这手狠招肯定不好使了,刘飞又使出了第二招,别人酒兴正浓时,他在那里一口菜不吃一个劲地喝酒,嘴里还不住地唉声叹气。
关黑子是刘飞的把兄弟。弟弟不开心,他肯定要关心关心了:“兄弟,咋的了,好象不开心呢?”刘飞说:“没啥。”别人问他也这么回答,还是在那儿唉声叹气地闷头喝酒。山本终于问了一句:“刘团长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刘飞看了他一眼说:“我对山本君有意见。”
“嗯”山本的小眼睛瞪圆了。
就这一句话把关黑子和陆宗祥的魂都吓丢了,心说:“你不要命了?”
关黑子忙出来打圆场说:“山本君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我兄弟喝多了。”
刘飞似乎颇不识相:“我没喝多,我就是对他有意见。”
山本是个情绪变化无常的人,这也是不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都怕他的一个根本原因,刚才还面沉似水,听完刘飞的话转脸就哈哈大笑了:“对我有意见?”
“是对你有意见。”
“为什么?”
“你对待我们投降过来的人不公平,还是从心里不信任我们。”
“我的,你们的,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他拍着自己的心窝说,“用你们中国话说叫一碗水端平的。”
“为什么今天的行动你们不告诉我,结果造成贻误战机,要是我得到命令在这里直接出击,敌人很可能跑不了。”
“这个……”山本一时语塞。但他毕竟老谋深算的大牌特务,眼球都让你看不出转来,办法就来了,“我当时考虑你是个大大讲义气的英雄,又是抗联出来的,让你去剿灭他们,太难为你了。你不也曾和我约法三章,其中之一就是不与共产党作战吗?所以我就没用你的部队,这说明我是讲信用的吗。”
大家随声附和,有夸山本做得大大好的,有说山本理解关心部属无微不至的,有说他领导有方想事周全的,把这小鬼子夸得都没毛了。
刘飞说:“这个事是我多心了,错在我,可还有个事不但我想不通,我们全团的官兵都想不通,整不好要影响大家对大日本皇军的信任和忠心。”
“何以见得呀?啊,哈哈,”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老鬼子居然也会有如此爽朗的笑声。
刘飞只能虚与周旋:“我的爱将刘营长奉在下之命,前去打探有没有人对皇军怀恨在心,想谋反之事,不想却被皇军以谋反的罪名扣住,每日经受酷刑,请问这公平吗?这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对我们不放心?”
“刘团长误会了,刘营长因涉嫌勾结红匪接受正常的调查,没有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皇军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当然了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刘营长可不是坏人,那可是为皇军去做事被冤枉的好人,他还是陆副司令的小舅子,是不是陆副司令?”
“还有这事吗?”山本问陆宗祥,“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是,是我内弟。不过,为了不因我的因素影响皇军的对他的调查,我没说。”其实他是怕受牵连没敢说。
“我的弟兄们现在是人心浮动,都在想,一个营长,还是副司令的亲小舅子,又是为了给皇军办事,说给抓起来就给抓起来了,这事将来要是落到自己头上又当如何?现在我的团是人人自危,我担心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
“刘的,真是奉你的命令查红匪的?他怎么没说?他只说是自己去的。”
刘飞说:“的确是我让去的,他可能是怕牵连我所以没敢承认,他一直在为皇军做事。我能来投皇军,也是陆副司令通过刘营长找到我的。不信你问陆副司令?关司令也知道这事。”
关黑子点头:“是,这事我知道。”陆宗祥也说:“那天我去找刘团长,确实是通过内弟的引荐,才见到刘团长的。”
山本举起杯:“大大的误会,用你们中国话说,这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山本乐了,他的乐是在脸上,他的心里却在咬呀切齿,大骂刘飞。关黑子乐了,他的乐在脸上是高兴的笑,在心里是会心的笑。陆宗祥乐了,他的脸上是挤出来的了笑,心里是解脱的笑。刘飞乐了,他的脸上是感激的笑,心里是得意的笑!
占山红在刘二回来的那个晚上来了。官和匪之间虽然自古有一家之说,特别是乱世之秋更是官匪难辨,今日是匪明是官是王,明天是王后天为匪,更是如风似云,来去寻常。占山红决不是为了官匪勾结而来,她是为了那个渺茫的希望而来的,她终于面对面对刘飞的说出了久压心底的那句话:“我稀罕你。”
“我们不可能成。”.
“为什么,是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
“那你就娶我。”
“我已经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知道秀竹已经有了。”
“有了又怎么的?我又没想夺她的位置,只要你喜欢我,当小我也愿意。”
“不行,那样太委屈你了,也对不起秀竹,她一个人千辛万苦,远涉重洋。我要是在这里花天酒地的,怎么能对得起她们母子呢?”
“那你就忍心让我伤心痛苦?”
“这是两码事,等你有了心上人就会忘记这一切的。”
“忘不了,能忘也不忘,我要让你永远受到良心的折磨,让你永远欠我的。”
“这是何苦的呢?再者说了,就是我同意,保安司令部也不会同意一个堂堂的团长,娶一个女土匪做老婆的。”他只想让她远离自己,也是词穷乱抓挠,随手划拉一把干树叶子就当褥子垫,根本没考虑人家女孩子的感受。
这话果真把占山红的心伤透了,占山红一听就炸了:“我当土匪咋了?当女土匪也比你当汉奸值钱,狗汉奸,狗腿子,二狗子,也配骂我是土匪?我还跟你说明白了,我要跟你也是有前题的,你要是还穿这身黄狗皮就是给我八万丈,我还不跟你呢?你今天给我个痛快话,你是还当汉奸还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马上扒了你这身狗皮跟我走?”
“我走不了。”他不加思索地说。
“好,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过,你别让我见到你,否则我手中的枪,可是见了鬼子汉奸就六亲不认的,”占山红一鞭子下去,马腚上起了一条檩子,胭脂马如受了惊吓般撒开四蹄如箭而去。刘飞追到大门口,望着街道上扬起的一串烟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刘二回来了。
“团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还哭什么呢?”刘二走到刘飞面前说。
刘飞一把他抱到怀里:“你小子,你就不能早死回来一会儿啊?”他想说的是你要早回来一会儿,他就不用让占山红误会自己是汉奸了。又一想误会了也好,省得麻烦,要不真还不一定挡得住占山红的感情攻势,也算是打了只鸭子吓跑了山鸡,有所得也必有所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