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甲洲和赵尚志去北满省委汇报工作,一同回来的还有省委特派员区野。区野戴着高度近视眼镜,水蛇腰。这个人一来,刘飞瞧他的白眼珠子就没少过。张甲洲做介绍说:“这是刘飞。”刘飞热情地伸出手笑嘻嘻地说:“欢迎特派员。”他万没想到的是来人对他的热情视而不见,更不要说握手了,根本连手都没伸,这让刘飞很是尴尬,“哎,这是怎么个事?”他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是好,手干在半空进退两难。
区特派员说:“你就是刘飞呀?出身还不错,世代受苦的农民,但你在国民党的军队当过兵,又娶了大地主资本家的女儿,还得了一个外号:黑山大侠?我们是革命的军队,不是占山为王的梁山草寇,叫什么豹子头,王矮虎,母大虫的,做为一名革命军队的指挥员就要与旧的东西彻底决裂。”
刘飞半天没回过味来,说:“这是什么话茬?跟谁决裂?国民党?我早就跟他们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了。要是跟他们走我在你们队伍里混啥?跟老婆决裂,扯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一个穷人讨个老婆容易吗?讨个好老婆就更不容易了,我的老婆要才华有才华要人品有人品,长得跟天仙似的,我跟她决裂?我脑袋让驴踢出包了?”他对特派员不友善的态度很有意见,因而出言反击。
区特派员脸都气绿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跟上级说话?怎么这么认识问题?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刘飞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谁给我一个包米面饽饽,我就还给他个白面饼子。谁跟我甩脸子我就冲他瞪眼睛,谁对我攻击我就冲谁出手,一点不含糊。”
区特派员嘴角直哆嗦:“你,极端自由主义,个人英雄主义。不,是极端个人主义。我真不明白你们游击队的党组织,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人入党呢?一点政治觉悟和组织纪律性都没有。”
赵尚志说:“人家还不是党员。”
区特派员并没感觉不好意思,反而觉得找到了理论根据:“对,我说嘛,这样的人怎么能入党呢?一定要维护布尔什维克的纯洁性吗。”
刘飞说:“你别搞错了,是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入共产党。本来我是因为对这个党不了解,既怕像上次入国民党那样进错了门,又觉得入不入没太大的必要,照样打日本鬼子,照样干大丈夫的事,所以才没入。这阵子跟张司令和赵政委在一起我觉得这个党挺有意思的,正准备加入呢,没想到共产党这个林子里还有你这样的鸟,入不入的,我还真得再琢磨琢磨了。”
“你!”区特派员咆哮道,“你敢攻击我,这是攻击我们伟大的布尔什维克党。”
刘飞见他动气心里觉得特别舒坦:“得了,你是你们那个党,那张司令,赵政委是什么?净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撒泼尿自己照照。”
“胡闹!”张甲洲拍了桌子,如果不是他及时制止,刘飞和区特派员的第一次冲突还真不知如何收场。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二人再没接触,彼此相安无事。张甲洲和赵尚志带着刘飞他们夜以继日地发动群众,筹集粮食弹药,在地图上秉烛谋划发展根据地,准备应对敌人必将到来的更加疯狂的报复进攻。
敌人还没到,他和区特派员的第二次冲突却升级到了动枪。
这一天张甲洲接到情报说:近日,日本人利用巴木通小火车不断从通河、东兴往山外拉木材到兴隆镇,再由兴隆运往日本,大肆掠夺资源。同时,还有日本兵调动的迹象,有进攻游击区的意图,请游击队密切注意敌之动向。张甲洲和赵尚志合计,准备让秃子带领侦察小队前去侦察敌情。刘飞这两天没什么事做,闲得手痒痒吵着要亲自带队去。张甲洲被缠得没法只好同意,但是有言在先,只许侦察不准擅自出手,否则不准去。刘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他并不是真的没想,他想的是:出不出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那也得看情况再说,鬼子要是想找死,我还不出手帮下忙?何况人家日本人飘洋过海大老远来的,想回老家咱要是不帮忙,那不太不讲究了吗?
活该二百一十六个小鬼子森林讨伐队倒霉。刘飞他们刚在黑山口子站北的小山岗上掩蔽好,就听见了枪声和日本人的笑声。枪声和笑声来自停在车站的一列小火车中部的两节闷罐车里,其它车都是板车,上面装的都是粗粗的圆木。这列车是刚从通河乌鸦泡开过来,在小站停留补水准备开赴兴隆镇。这些鬼子是乌鸦泡森林讨伐队的,此次是秘密调往兴隆镇准备对巴彦游击队开展新的讨伐的。本来上司命令他们一定要高度保密,在车上任何人不得暴露目标。这些人一路上就跟老鼠似的不敢乱说乱动,把自己的小脑袋缩在闷罐车里连头都不敢露。天刚一擦黑到了黑山车站停了,一个军曹小心地把车门错开了一条缝,往外一看:“哇,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其实黑山口充其量就百十多户人家,但这些森林讨伐队常年到辈子跟在土匪屁股后边钻老林子见不着一个人,猛丁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不觉叫了起来。一个叫大家都围了上来兴奋地大喊大叫,早把保密二字扔到九宵云外了。他们发现站台边上的草地上有两头牛在悠闲地吃草,全没把这些鸟叫当回事,这些鸟可不是正常的鸟,他们是见不得别人过安生日子的,即使是牛也不成,他们开枪了,两头牛悲惨地“哞哞”叫了两声蹬跶几下腿,就一动不动了。他们并没有放过它们,像一群扑向猎物的野狗似的“嗷嗷”叫着扑向两头牛,抬的抬、拖的拖,不一会儿将两头牛弄上了火车,他们兴奋地围着两头牛有说有笑,在他们眼里牛已经是他们丰盛的晚餐了。他们万没想到在他们做梦吃牛肉时,一张死亡通知书已经给他们签好了,在这张文书上签字的当然是黑山大侠刘飞。
刘飞要出手了。
秃子说:“没有命令擅自开战,是,是违反司令、政委的命令的,你,你可别忘了出发时你,你向司令作的保证。”
刘飞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见到鬼子祸害老百姓不打,我们还叫什么抗日游击队?我说打就打。”
秃子说:“就是打也得,得向司令、政委请示后才,才行。”
刘飞说:“我倒是想请示可得有电话呀。”
秃子说:“那就派一个人回,回去一,一趟。”
刘飞说:“你小子结结巴巴的罗嗦个什么劲呀,等派人回去再回来,黄瓜菜都凉了,小日本早开着火车缩回兴隆大营吃牛肉去了,现在我命令马上行动。”
秃子说:“你这是抗,抗命。”
刘飞说:“你现在是在抗我的命,你信不信我枪毙了你。”
刘飞他们策马赶到飞龙河大桥,这里是鬼子列车的必经之地。刘飞命人把战士们身上的手榴弹集合起来,捆成三大捆埋在桥上。鬼子列车一上桥就炸了,火车一头栽进了河里,由于惯性的作用后面的车箱一节节地冲进了河里,后面的压在了前面的车上,粗大的圆木磙落一河。鬼子兵坐的两节正好在火车的中前部,被压了个一层又一层,当时就死伤过半,其余鬼子连滚带爬地钻出车厢,拼命往岸上爬。刘飞一声令下,长枪短枪手榴弹一起怒吼,两百多个鬼子顷刻回了老家,只有守在尾车的一个受气的鬼子没有死。就在刘飞他们欢呼胜利没留神的时候,这小子一枪打断了刘飞的腿。刘飞是何等身手,根本不可能给鬼子推上第二发子弹的机会,一抬手一枪就将这小子打翻了,侦察队员个个都是枪法、定力、反应速度一流的好手,也一齐开了火,这小子身上被打成了筛子,挺巴了几下一头栽进了水里。
刘飞是在炮手会养伤时接到司令、政委给他立大功的命令的。命令是政委宣读的,说是杀敌有功,违令有过。过不小,功更大,功大于过,立了功不等于没有过。刘飞躺在床上腿不能动,听后乐了,说:“谢谢!功不功的我不在乎,抵过抗命之过,不杀头我就知足了,还立什么功啊?快拿过来哥们儿瞧瞧。”秀竹刚要接嘉奖状,占山红手快一把抢了过去,宝贝似的举在手上,颠过来倒过去仔细端详。秀竹不满地说:“你拿它干什么,又不是你的。”占山红说:“但我知道这个东西就是刘哥的功劳簿。”秀竹伸手过来夺,她一闪躲开了,转身交给了刘飞。刘飞还没拿稳,秀竹一把抢了过去:“哼!”
自从刘飞受伤住进了炮手会,秀竹和占山红就争着抢着侍候他。秀竹顾不上大小姐的身份,全没了平时茶来伸手饭来开张口的谱,亲自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占山红也顾不上大姑娘家家的害羞,连给刘飞擦身子,接小便这些又脏又让人害羞的活也不放心勤务员干,争着抢着自己干。头几天因为刘飞的伤势较重,两个人光顾着急,全部心思都放在照顾刘飞身体上了,彼此相安无事。随着刘飞的伤势逐渐好转两个人的矛盾就来了,占山红要给刘飞擦身子,平时端庄的秀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的:“哼,不劳你的大驾。”占山红也不发火:“我是看你照顾不过来想为你分担一点。”秀竹说:“我的男人我照顾得过来。”占山红说:“我们两个人一起照顾他不是很好吗?说不定他正求之不得呢。”秀竹说:“你该不是想给他当小老婆吧?”占山红的脸一红,但她想做就敢说:“就这么想的,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名门千金,该不会阻挠你丈夫娶小吧?”她这么直截了当让秀竹还真找不到话来对答。
刘飞醒过来时发现占山红没在,顺嘴问了一句:“占山红呢?”
“扒开眼睛就找,可真上心啊!”秀竹即使是最好的耐酸材料也得成老醋蜇头。
“什么呀,这些天人家帮你没日没夜地照顾我,问一句还不行吗?”
“行,哪天找个好日子娶家来都行。”
“说什么呢,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谁信你哄人的鬼话,腿都这样了还有色心呢,现在你可是大名人、大英雄、大官了,哪天腿要是好了,说不定找多少个贱女人呢。”她越说越伤心,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刘飞劝了好一会儿她也不晴天,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再哭,会影响肚子里咱们儿子的。”这招果然灵,秀竹一听抽哒两下鼻子,止住了哭声。
张英年轻时候曾立志行医济世,师从县城同济药店的范神医,学得一手好医术,游击队缺医少药,他就主动拿起了药箱,由于他的精心调理刘飞的病好得很快,不到一个月便能拄拐下地走动了。
刘飞正和秀竹、占山红坐着马车悠闲地徜徉在林间小道上,尽情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林间小风、鸟鸣、松涛,在刘飞心中,这些就是天籁之声。唯一不和谐的是两名卫兵骑着大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提醒人们这个世界并不太平。万福急匆匆地赶来说:“老爷和家丁正跟游击队的特派员带的人僵持不下,双方都拔了枪。
区特派员从省委带来两条命令,第一条,在一片鞭炮声中由特派员亲自把东北抗日联军江北独立师的大旗交到了张甲洲之手,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张甲洲挥舞着战旗迎风招展。第二条是打土豪分田地。这项工作他确定的实施方法是由近及远,即先由张甲洲和刘飞这些游击队家属开始,然后再逐步推开。对这一政策张甲洲是持保留意见的,理由是担心游击队因此会失去根基。区特派员说是中央已经有了成功经验,那就是通过打土豪分田地达到团结占人口十分之九的穷人,孤立打击敌人,使革命有充分可以依靠的力量,迅速发展壮大抗日武装,迅速夺取全县、全省乃至全国的胜利。赵尚志基本赞成张甲洲的“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抗击外敌的入侵,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抗日的,我们都要团结”的主张。很多穷出身的战士干部,听说要分田地心里都乐开花了。刘二和秃子已经开始盘算分了房子地后,两个人同时向赵荣华求婚,她答应谁算谁,另一个人要面带笑容地给对方当伴郎。张甲洲在师党委会上说:“我们的情况跟南方不一样,咱们这儿的地主没南方的民怨那么大,穷人的日子也没南方那么难过,而且和主家的关系很密切。再者说咱这儿的地主资本家,为了预防土匪家家都是深宅大院,每家都有家丁炮手。可以说是有钱有粮有枪有炮,都是在黑土地上打拚多年攒下的基业,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都知道家业创立不易不会轻易让别人得手的,胡子土匪都没把他们怎么着,搞不好我们会四处受敌的。”区特派员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几个土财主根本经不住强大的抗联和觉醒了的人民的斗争,问题的关键是我们的一些出身土豪、资本家家庭的领导干部,能不能站稳立场,带头与反动家庭划清界线。”他将了张甲洲一军。
张甲洲叹了一口气说:“大家都知道我的家人都参加了革命,我家的房子和钱财都给游击队用了。虽说没有明确说献给革命,但也就是个形式的问题了,所剩的田地原本打的粮食也都给游击队当军粮了,现在直接给分了。我父亲会同意的。”会后张甲洲跟张英一说张英说:“行,分了就分了吧,现在我们一家都参加了革命,如果革命成功了,咱还要这些东西干啥用?如果万一失败了,敌人也不会让我们要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是福也是祸。”
第二天,张家财物田地被分掉了。初步的胜利使区特派员更加坚定了信心。他确定的第二个目标是刘飞的岳父万福成。他决定先礼后兵,第一份礼是让最近总在高喊,愿意为革命献出一切,并且刚刚入党的妇女主任赵荣华去做万家的工作,让他们也学张英做一个革命的好家属,主动交出田地。万老爷根本不理那个胡子,还说张英是张英,我是我。他只好送上第二份礼,自己亲自出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成破利害一一道出,可万福成不为所动。区特派员气得直骂:“食古不化,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要用革命的烈火将他烧化,用罚酒让他知道革命的味道,最终臣服于革命的神圣与伟大。
他一挥手,队伍出发了。这些人都是积极靠近组织献身革命,也就是靠近自己的可靠力量。如今不用师长、政委的命令,他也调动得了这么多兵,这说明他代表的省委和革命是正确的,是深得民心的,他们需要也欢迎象自己这样有革命理论的人来领导。他张甲洲虽然是老资格的布尔什维克,还当过北平的代书记,但充其量不过是个热血青年学生。赵尚志是黄埔军校毕业的,但此人放着省委军委书记不当,非要来游击队,跟省委其他领导的关系处得也不是很融洽,说白了,是一个只会满口刀了枪了打了杀了的,单纯军事主义者,对政治斗争可以说是擀面棍吹火一窍不通。他越比较越觉得自己的优势明显,前途光明。
万老爷说:“日本人抢了我城里的铺子,现在共产党又来抢我的老宅,老宅是祖宗留下的,除非我死了,否则甭想。”告诉家丁,“抄家伙上炮楼子,我看谁敢动。”家丁抄家伙上炮楼的上炮楼,压房顶的压房顶,顷刻各就各位。这套动作之所以如此熟练都是多年闹土匪闹的。万福成又一想不对,自己的女婿毕竟是游击队的人,他要真跟共产党打起来,这一是于亲不睦,二是人家从日本人手里救过自己的命,有忘恩负义之嫌。自己之所以动气主要是烦那个特派员的作派,同样是共产党,人家张司令怎么跟他不一样呢?自己的女婿虽说没什么文化可也比他强百套。另外他也清楚,真要是打起来,他这几个家丁咋整也整不过游击队,自己肯定落不着好。又觉得自己好歹也算半个游击队家属,怎么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跟自己动武,更没想到张司令和刘飞他们都没阻止。他不知道张甲洲和赵尚志正带人迎送抗联李兆麟的部队从巴彦过境,已经出发两天了。刘飞在炮手会养伤虽说不远,但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他思前想后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万福火速去找刘飞,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同时自己来到大门跟区特派员直接对话:“区特派员,老夫好赖也是游击队干部的岳父,这常言说得好,一个女婿半个儿,怎么也算得上半个家属,再者我与贵军素来交好,从未出现摩擦,今日之事我们还是不伤和气为好。”区特派员说:“你只有把剥削来的房子、田地都交出来,主动接受土地革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我就下令把你万家大院这个地主阶级的堡垒砸个稀巴烂。”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敢下达攻击命令。这第一,他拉队伍出来没有得到司令政委的首肯,省委明确要求特派员不能越俎代庖,担心张甲洲、赵尚志向省委告自己的状。二是他知道刘飞脾气不好,枪法奇准,只认自己的理儿,自己不认可的事,天王老子说话也不好使,是游击队里除了张甲洲以外敌人最害怕的主,真要是把他老丈人给伤了,他非跟自己玩命不可。
双方越僵持不下,区特派员的心越焦急,这会儿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刘飞来了,坐在马车上,握着两把张开机头的匣子枪,神情严肃,不怒而威。一边一位端着枪怒目而视的美女。车的两边各有一名警卫端枪驻马杀气腾腾。
区特派员紧张地问:“刘飞,你,你要干什么?”刘飞说:“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呢?”区特派员说:“我们在对你的***老丈人进行无产阶级革命,你是革命战士,在大是大非面前,可一定要站稳阶级立场。”刘飞说:“扯蛋,革命就是跟日本人和土匪一样不分好坏,看谁有钱就革谁的命啊?老子是游击队干部,你们抢我家产这叫革命啊?”区特派员说:“你这种言论是很危险的,我们是革命战士,应该为普天下劳苦大众战斗,而不是保卫自己腐朽没落的地主家庭。”刘飞说:“你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连自己的爹娘老子,老婆孩子都保卫不了,还保卫全天下的人呢?狗屁嗑。告诉你们,谁动老子的家人,就是老子的敌人,不论谁,老子都不会放过他,”说着把枪在手里挥了挥。区特派员吓得躲到赵荣华身后:“你要造反吗?”刘飞说:“我造谁的反了,我是在制止你胡闹!我问你,你擅自调动部队有张司令的命令吗?”区特派员和在场的战士无言以对,“没有命令你们就敢擅自调动部队,有人擅自调动部队你们就敢跟着出来,这还像支正规部队吗?马上给我回营房去,谁不回去别说我刘飞手中的枪不认人。”战士们了解刘飞,他一瞪眼大家真害怕,同时心里也在嘀咕,万家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家业迟早都是刘飞的。你抢万家的就等于抢刘飞的,大白天的动刀动枪抢自己领导、战友家,他们还是心有余悸的。赵荣华更是不敢面对刘飞的眼睛,她第一个打了退堂鼓,扭头走了。见她走了,大家也呼啦一下全散了,区特派员连喊带叫也无济于事。刘飞说:“区特派员,现在就剩下你自己了,你还在那儿戳着干啥呢,还等着我请你进去喝杯茶吗?”区特派员气急败坏地说:“刘飞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路上,区特派员发现不少战士和老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在笑话自己,这简直把他气疯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见盆摔盆见凳子踢凳子,这时一个更让他恼火的消息又传来了,刘二派人回来报告说:刘二带一小队前去龙泉烧锅执行土改任务,同样遭到了大地主、大资本家龙山东子的不合作,连镇子都没让进,双方对峙了一上午,请示如何处置。区特派员一听更火了,“反了,反了,都反了,这是地主资本家阶级有计划有预谋的联合对抗行动,一定要把敌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他暴跳如雷,只带着一个通信员跟着来人飞马赶到了龙泉烧锅。刘二介绍情况,说敌人的炮台很硬,不好打。区特派员不耐烦了:“你们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是烧火棍啊?堂堂共产党抗联江北独立师还怕他几个地主的小狗腿子吗?给我打。”
龙泉烧锅的龙山东子在龙泉经营了三代,镇子四周挖了一人多深的护城河,用青砖砌成的围墙高有丈二坚不可摧,易守难攻。抗联第一次冲锋就伤了三四个人,区特派员急了:“真敢向游击队开枪啊,给我冲,一定要把敌人通通消灭。”说是说,打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战士们又冲了一次又被打了回来。这些人多数是刘飞一大队的,平时就是刺头,很多人都跟刘飞一样:打鬼子没说的,但也不积极参加党组织。在区特派员看来,张甲洲一直是由着刘飞的性子闹,总觉得别扭,老想着改造改造这支队伍,动员了好几次只有赵荣华入了党,其他人都说刘大哥还没入我们也得看看。此时有的战士开始念牙子嗑了:“会不会打仗啊,这么冲把人冲光了也打不下来。”“光让我们冲你猫在后面看,有种你冲一把给我们看看。”“这要是刘大哥在,早整明白了。”“那是,刘大哥是什么人啊,黑山大侠,大英雄。”区特派员脸是青一阵紫一阵的,他也知道此刻不能得罪这些兵,他一咬牙举起手枪:“同志们,跟我冲。”
“都给我停下来!”大声喝止的人正是刚回驻地,就得知区特派员要打龙泉烧锅,急匆匆赶来的张甲洲。他的身后站着赵尚志,还有一个大队的士兵。
“我”区特派员要解释。
“行了,你还冲啊?”张甲洲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他来到城门口,“城上的家丁听着,我是抗日联军江北独立师师长张甲洲,想见你们大当家的龙老爷。”
“老夫就是龙南方,我想问一问张司令,我与你父素来交好,你率众起义我龙某前后送上五千银元,十条快枪,一千发子弹,支援你抗日,你们为何还要革老夫的命啊?”
张甲洲说:“今日兵戎相见实属误会,我这几天没在本地,手下人听说你最近从日本人手里接了一批枪弹,以为阁下私通了日本人,末经查实就草率行事,请您多多海涵。”
龙南方说:“纯属谣言,张司令你可千万不能信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家老爷子最清楚了,我是不会跟日本人同流合污的。可我听手下人说,你们这次围攻我龙泉烧锅,是你们来了个什么区特派员搞什么土地革命,还要打倒我们这些有钱的人,连你家老爷子也未能幸免?”
张甲洲说:“这都是谣言,我们不是一直跟你们搞抗日统一战线的吗?”
“张师长,我坚决反对,我们就是要与敌人斗争到底,他今天抗拒土地革命的暴风骤雨,又开枪打伤我革命战士,我们不能跟他妥协。”区特派员振振有词。
“你,”张甲洲想制止他说下去已经晚了,一拍大腿:“哎。”
“张司令你也听到了,恕老哥哥不恭,不能请你进城一叙了。关于打伤弟兄们的事我现在就表示歉意,同时奉上银元一千给弟兄们作医药之资,另奉上子弹两千以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