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二小姐,这边请。”许嬷嬷弯着枯枝般的腰,脸上挂着讨好又不会显得献媚的笑容。
里面的赫慕婉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怫然不悦。这许嬷嬷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以前是有多纵容她,都让她可以自作主张往这她带人,真当自己是这的主子,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就这么好拿捏。
“婉婉。”静舒若进门,拿过香菱没来得及放下的药碗,“你啊,病着还不好好吃药,要不是许嬷嬷带我进来,还不知道你病成什么样。”
她佯装细心,吹了吹药匙里的药汁,“来,婉婉,我来喂你。”
如果她再细心的话,就会发现,碗里的药早已经凉了。
赫慕婉不理睬她,斜了眼老态龙钟的许嬷嬷,“许嬷嬷下去吧。”
许嬷嬷抬首,硬是睁着她不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眶猩红,伸出手帕往脸抹了一把眼角,“公主,这几日公主都不让老身近身侍候,是不是老身做了什么公主不高兴的事,让公主恼了老身。”
赫慕婉一愣,不耐烦摆了摆手,“没有,你下去吧。”
“婉婉,这就是你不对,”静舒若放下药碗,苦口婆心劝诫道,“许嬷嬷可是从小就照顾你,比其他的奴才贴心得多,你可别听了那些有异心图谋不轨狗奴才的胡言乱语弃了那些待你真心的人。”
话落,还不屑地睨了眼香菱。
香菱无语,只好退到一边。
“公主,要是老身服侍不周到,公主您说就是,老身服侍公主大半生,早把公主当成自的女儿对待,要是公主要老身赴汤蹈火,老身在所不辞。可是公主莫名就疏远老身,不由让老身寒心啊。”
“婉婉,你看看你,你怎么能这样,老嬷嬷事事尽心尽力,每件事不是事事为你着想,你怎么就能这般对她,别说嬷嬷,连我这个外人也觉得不妥。”
当成自的女儿对待?她倒好,皇上的女儿她许嬷嬷何德何能把她当女儿对待,还真会把自己往高处抬。
还有你,你自知自己是个外人,你也敢在这指手画脚?
赫慕婉简直气得急火攻心。许嬷嬷根本就让静舒若来帮腔说话,她不过是冷落她几天,倒是会找个好帮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两人可以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可明明知道面前的就是小人,还得情深款款的和她们虚与委蛇,简直就是嘴里含着牛粪那样让她难受。
赫慕婉扯了扯嘴角,佯装关怀,“许嬷嬷这是什么话,婉婉自是知嬷嬷事事亲自为之,做得一丝不苟。正因为如此,近日不过是见嬷嬷劳心劳累,婉婉心疼,让嬷嬷好生歇息吧。”
静舒若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婉婉不是那般没心肝的人。”
赫慕婉皮笑肉不笑,“自然,不是。”
不过是不重用一个老嬷嬷就骂她没心肝,那皇宫里所有的老奴才她还得供着不是?
“老身也安心。”许嬷嬷松了口气,仿佛是自家不懂事的孙子突然通窍般。
她就说,为何这几****这般不待见,不过是她怕她劳累,还以为这小蹄子看出了端倪,原是自己吓自己。
“嬷嬷下去吧。”静舒若轻扬下颚。
“是。”
赫慕婉脸色阴霾。
这两人还真把她当成废人是吗……
忍了忍,笑道,“这几****生病不待见客,连母妃那请早安也省了,怕就是传染给你们。这几日不愿见你,可别生气才好。”
话中意,我连惠妃都懒得去请安,还想我接见你?识趣就哪来就往哪滚吧。还适时地咳了几声,一副“我病得很重,你别靠近我”的样子。
“婉婉,你这是什么话,我与你情同姐妹,你病了我自然要来看望。”嘴上是如此,可屁股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点。
“舒若还以为是上次在御花园误会公主和柳将军之事,恼了公主,公主才不待见舒若呢。”
“怎么会呢,”赫慕婉紧紧钳着她的手臂,冲着她的脸虚弱地轻声咳了几下,“宫里待婉婉最好的就是舒若了,婉婉怎么会怪你。”
“谢谢公主不怪罪舒若。”她的脸色已许有些难看。
她骤然抽离手臂,走到多宝阁那边,嫣然一笑,“婉婉,这对陶瓷娃娃真可爱,能不能赠与舒若?”
那对陶瓷娃娃巴掌大,是八皇子赫莲矗在她九岁那年生日送给她的,也就是她名义上惠妃之子,她的弟弟。惠妃对她是不冷不热,但她和这个弟弟关系还是不错的。
赫慕婉瞳眸如寒星般射向他,随之柔弱地咳了几声,“那是莲矗送给我的礼物,怕是不能转赠给舒若了。”
她以前就是这样,见到她有什么好东西就向她要,说什么好姐妹之间就应该互相分享,可她还真没见过她有什么贵重东西送过给自己。
“这样啊,”她本身就不想要,不过是随眼看到而已,她眸光妩媚,笑比褒姒,“对了,过几日不是四公主生日吗?婉婉打算送什么给她?”
这才是你今日来的重点吧。
赫慕婉眸色深邃,斜睨她一眼。
皇后的小女生日,她当然要好好讨好。一来四公主见过的奇珍异宝简直如数家珍,她贵为尚书令嫡女的礼自然不能随意送,最好和其他公主送给她的差不多,不能比公主们的昂贵,又不能显得档次低。要是赫慕婉以和她两人名义送礼物给四公主那是最好不过,反正四公主喜不喜欢都是赫慕婉准备的,又不是她。
“舒若,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姐素来不喜欢我,”赫慕婉眉心轻颦,佯装难为的样子,“再说我现在病得这么重……”
她咳了几声,仿佛喘不过气似的,“礼物,我想四姐定是不在乎的,至于四姐的庆生宴,你知道四姐不喜欢我,可能那日不让我去的呢。”
“这样子啊……听说那日柳将军也去呢。”她蛾眉紧拧,脸带惋惜,眼角打量着赫慕婉。
“是吗,”赫慕婉虚弱一笑,事不关己模样,“那四姐一定很开心的。”
难不成她真的不喜欢柳逸城,静舒若心里狐疑。可是你上次这般拂我的脸,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
她唇角冷冽上扬。
“我想四公主心里是想你去的,再怎么讨厌,你们还是亲姐妹嘛。”仿佛想乘机劝哄,她拂袖转身,又仿佛是不经意,摆弄的水袖带落其中一个小陶瓷娃娃。
娃娃应声而碎。
“对不起婉婉,我,我太不小心了。”她诚惶诚恐,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委屈地想捡起又怕割到手,“婉……婉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要是生气的话我帮你捡起来粘好它。婉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嘶——好疼!”她泪下如雨,玉指上挂着豆颗大的血滴,又惊惶万状,仿佛不捡起碎片就会被她责罚。
“这,这该怎么办,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美眸低垂,眼泪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赫慕婉怒火冲天,脸色阴云密布,简直快要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摔了就算了,还故意把手指割破,传了出去,尚书令不过打碎九公主一个瓷娃娃,九公主居然要她割破手指捡起碎片,对着自己的情同手足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可见她蛇蝎心肠,心胸狭窄。
“你......”
赫慕婉颤抖地指着她,脸色苍白,深深地喘着气,一副快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然后两眼一闭。
晕了过去。
香菱僵滞片刻,大惊,“天啊,来人啊,静二小姐把公主给气晕了,快来人!快请太医啊!”
静舒若也是吓了一跳,不知是这陶瓷娃娃有多重要,还是赫慕婉身子太弱。
“静二小姐,公主大病,实在是不易被打扰。奴婢还得去请太医,静儿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好,好。”静舒若头如捣蒜,生怕赫慕婉有什么事会赖到她的头上,“那我先告辞了。”
送走了静舒若,香菱关上门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公主,静二小姐已经走了。”
赫慕婉睁开眼,眸色晦暗,盯着床帐,不语。
对于静舒若这种人,最好就是装死,眼不见为净。
香菱自是知道这对娃娃公主是有多喜欢,现在打碎了一只公主不悦是自然的,在她刚刚站的位置,可是明显看到静舒若故意打碎娃娃的。
灵犀一闪,仿佛是想起什么,“公主,奴婢有一事要告知公主,公主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要不是公主这几日病着,她忙于照顾她。她都差点忘记此事了。想到这,她不由施施然一笑。
“什么事。”她兴致索然。
香菱神秘兮兮,又雀跃不已,“公主,你可知柳将军在那日宫宴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向皇上求婚?公主可知柳将军的心上人是谁?”
她突然噗嗤地羞涩一笑,仿佛那心上人就是她本人,“对,那人就是公主。”
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罢休。
赫慕婉从床上霍然腾起,“你怎么不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