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功夫,魔医已收拾了一地碎肉,活生生站在他面前。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几与生人无异。
他没管归岭高,只是看着那人:“怎么来这么早?其他人呢?”
那人说:“左右是无事,便早来了。他们可都有大把的徒子徒孙,要来可不容易,再快也得过几天。”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有脚步声。轰隆隆,地动山摇!顺声音看去,便见一人扛着口棺材跑来。
棺材看起来比他人还要大一号,到了地界把棺材一搁,“轰隆”一声闷响,地面陷下去三寸。他披麻戴孝,脸不红气不喘:“没来晚吧。”
魔医笑说:“不晚不晚。大墓明日才开。”
抬棺材来的人说:“明日才开?那我是来早了。啧啧,可不好可不好。双峰谷这里待一夜那可是要人命的!”
魔医说:“在下既然邀请前辈来,岂有让前辈露宿荒郊野外的道理?在下在谷中建了几座木屋。前辈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在那将就一晚。”
这人号称尸香道人,是魔道中一等一的高手。魔医虽有不死不灭之能,可若被他做成尸傀,那也无可奈何,不能不小心应付。
“听闻前辈喜好美酒,在下还准备了窖藏十年的竹叶青,款待前辈。”魔医小心谨慎。
尸香道人眼睛一亮:“十年竹叶青?好!快去快去!”这时他看见一边呆立的归岭高:“咦,这莫非也是同行?修为忒差了点。”
魔医笑说:“什么同行,就是不知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苍蝇而已。”
尸香道人眼睛一亮:“那就说,可以任凭我处置咯?”
魔医点头:“任凭前辈处置。”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尸香道人出手拎归岭高后脖颈。
归岭高大惊,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摄住。
尸香道人大笑着打开棺材。那棺材里面乌黑,像装着另一个时空,一眼望不见底一眼。“进去吧。”他随手把归岭高扔进去。
瞬间,归岭高便被沉沉的黑暗淹没了。
“又得着了一个。”尸香道人大笑,朝魔医拱手致谢:“我承你情了。”
魔医笑说“岂敢岂敢”,心里则止不住的腹诽。尸香道人臭名昭著,经常言而无信。所谓承情,也就只能听听,若不知天高地厚真当真了,说不得等待你的不是报恩,而是被练成尸傀的结局。
说话间三人往回走,趁着尸香道人走在前面不注意的功夫,京崎凑过来示意:“你怎么连他都请来了?”
京崎就是之前从水里出现的美男子,跟魔医有过命的交情。之前听闻魔医要探索一处密地,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便来帮忙。自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魔医说若是事成,有可能长生不老。
彼此是兄弟,又有这么大的好处,自然要来。
他是想过魔医必然广邀帮手,可也想不到会连尸香道人也邀请了。跟尸香道人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死了固然可惜,可若是连他自己都牵连,便得不偿失了。
想出言提醒,但人极高手都耳聪目明,可蛮不做他,便只能以肢体示意。
魔医做了个了然的表情,见木屋就在前方,才想起乔鸿飞还在那里躺着,对他身体的额改造还没完成呢,便先招呼两人在旁边木屋坐下,又拿出好酒来招待尸香道人,又说明了情况,失陪一下,便回到乔鸿飞身边。
算算时间已过去很久,他也快醒了,便再不犹豫,柳叶刀轻轻化开丹田皮肤,将药丸硬塞了进去。
溪水边,乔鸿飞正眯着眼躺在河滩上,脚下是一根钓竿。他在钓鱼。他只是做出个钓鱼的样子而已。钓钩上无饵,鱼除非疯了才会上钩。
今儿天气很好。实际上,来双峰谷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木屋中,一群似人非人的家伙正在商量事。乔鸿飞毕竟是外人,被魔医赶出来。
“去随便玩玩吧。”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乔鸿飞有个错觉,他把他当成了哈巴狗。
他也真顺从的出来了。不出来不行,里面人没个好相予的。一个黑白衣服看着跟西门吹雪似的,一开口就变成了西门吹灯。说话没溜不知该不该接,更不知该怎么接。一个看起来跟从坟墓里跑出来似的,身边放着口棺材,冷冷的看着他,像看一堆腊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这些根本就不是人!
他有多远跑多远。
他走到河滩,自制了跟鱼竿钓鱼。钓鱼不过是样子,他要想些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想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不是心累或者身累,而是看得太多,经历的太多之后,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累。
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又好像多了什么记忆。但他不能回忆,回忆稍深了,头疼。他只能自问自答,先从简单的开始,再渐渐复杂。
我叫什么?我叫乔鸿飞。我多大了?十三岁零八个月。我出生在哪里?建邺。我怎么来这儿的?怎么来这儿的?怎么来这儿的?这的?
头疼得好像要裂开。乔鸿飞抱着头打滚,以头撞地,又埋进河流里。冰凉的河水让他舒服了许多。折腾了许久,终于好转过来。
他知自己有不妥了。却不敢再试图回忆,来日放长,或许以后还能想起来。
抹一把脸,乔鸿飞见河对岸施施然走来一个乞丐。乞丐穿着破烂,身上臭味老远都能闻见。
走得近了,能看见有虫子从他耳朵鼻孔里进进出出,乔鸿飞有点反胃。
见有人在看他,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黑牙:“小兄弟问你件事啊,魔医那家伙是在这儿吧。”
乔鸿飞一凛,虽然眼前这人恶心得反胃,但既然是来找魔医的,对照木屋里那两人的恐怖,此人必然也不好惹。
他努力控制脸上表情:“前辈来的正是地方。”他回身指身后木屋,顺便呼出一口浊气。说话间两人距离近了,乞丐身上的酸臭味简直跟毒气一样,熏得人头晕眼花,趁着这时候呼吸一口,回身继续憋着:“魔医就在那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