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鸿飞有个完美的肉体。
至少魔医是这么看的。完美的肉体,不见得有多么健康,多么强大,而是应该有无数的可能性。乔鸿飞的肉体有着无数可能性。它就像一张白纸,他可以在上面任意作画。
他可以随便选择涂抹的颜料。这些颜料若是放在别的纸上,非得弄脏了,糊成一滩不可。在它身上却不会,他们可以完美的融合,共同改造这具肉身。
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魔医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大多是白瓷的,小部分是木质的。瓶瓶罐罐外面,贴着指甲盖大小的标签,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盛放的物事。
打眼一看,熊髓、虎骨、狼心、狗肺、狐脑,鳄鱼皮,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动物身上某个部分。
这是他的手术材料。他要做的,是将它们与肉身相合,让肉身发挥出其中的潜力来。
魔医高兴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若是成功了,乔鸿飞将拥有这些动物某些特点,若是一切顺利,甚至不需修炼就能成为三流高手。
而对于魔医来说,这意味着,他来此之后一直萦绕心头的那个想法,是可行的。
这是机会!
首先,将这些材料一一捣碎。魔医操作得很小心。
这些材料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只是表象而已。以人身御兽力,对人身有要求,对兽也有要求:非得是修妖之兽不可。
兽修妖,如同人练武修仙。不同的是,人不仅修肉身还悟道修心。而兽修妖,纯粹修的肉身,最终凭借强横肉身成妖。
也唯有修妖之兽的肉身,才能完美嫁接在人身上,使人拥有妖力。
只是肉身虽好,对魔医来说,却是不小的挑战,如同煤气罐上点烟,一不留神妖力便会肆无忌惮得宣泄开来。他倒没什么,乔鸿飞却绝难幸免。
若在换以往,这小子死了也就死了。他做得人体实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死在他实验台上的人怎么着也有七千之数了。
可这次不行,不能有丝毫差错。即便有差错,也得先护住这小子才行。它是绝好的材料,是他的希望,是他的命!
小心的将材料磨碎,魔医出了一身的汗。得亏他离人极高手不远,但凡实力稍微差点,这简单的材料研磨就做不成。
好在完成了。但他不敢放松,材料研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材料混合。不同的妖力,不同的材料,不同的血统混合,分寸得把握好,但后果殊难预料。可能所有材料化为飞灰,也可能造就一场惊人的大爆炸。
好在之前用些次一等的材料做过实验,还有规律可寻。不过那规律,简直跟没有规律一样。这所谓的规律,就是丛林法则。
狐狸和老虎在一起,可能相安无事,但狼跟虎在一起必然有大爆炸,而狐狸和狼在一起,狐狸会被消灭,独留下狼。
所谓君臣佐使,丛林法则,要想把这几个材料捏合在一起,极为不易。
费了老鼻子劲,被弄的灰头土脸,总算攒成了一粒药丸。
药丸有拳头大小,通体乌黑,隐隐有股臭味。魔医看着药丸也忍不住皱眉。这颗像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家伙,很难让人相信这是灵药,看上去倒是毒药更像一些。
看得久了,便见黑色的药丸里有影子在动。药丸不过拳头大小,影子能有多大?可只一眼,魔医便知道,那些影子正是那些血肉材料的主人:熊、虎、狼、狗、狐狸、鳄鱼诸如此类。
这是妖魂?看着像,但感觉跟妖魂有些区别。
搞不懂就搁置,现在不是研究影子的时候,该给小子植入丹丸了。黑不溜秋的药丸不仅模样不像灵丹,用法也不像。他不是吞服,而是植入。丹田处剖开肚子,把药丸放进去。
魔医不愧是魔医。一点都不怵,还有些兴奋。一手拿着药丸,一手拿着刀子,把乔鸿飞衣服挑开,露出白嫩的肚皮来,一个劲儿的比划。
下刀是有讲究的,非得在丹田处下刀不可。可丹田是人体经脉之总汇,稍不留意就是丹田破碎武功全废的结果。他费老鼻子劲摆弄乔鸿飞,可不是把他整成个废人。
须得小心谨慎才行。
正考虑着怎么下刀才最好最妙,却听见外面有人喊:“江湖上哪位前辈在此?百御归岭高前来拜会!”
这一声好大,加之魔医精神全在乔鸿飞肚子上,这一下子吓得他手一哆嗦,刀差点就插进去了。
一阵冷汗下来,魔医暗道好险,得亏反应及时,否则这么好的材料在上哪找去?转而他大怒,外面这人喊的这么大声,这是示威啊。
他魔医横行江湖几十年,只有他给别人示威的时候,还没人有给他示威的胆子。这人是谁?!还真是好胆!
手中刀电射而出,穿透瓦房,直射向外面。他冷笑,若是接不下这一刀,就不必活了。当然,敢跟他魔医大呼小叫,即便接下了这一刀,也不必活了。
归岭高最近眼皮直跳。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早些年有次大早上起来眼皮子跳得都看不见路了。当天下午就被人打得吐血,养了半年才好完全。
这次跳得倒没上次那么狠,可心慌。莫非是什么凶兆?
他若这次真死了,倒也不算意外。只因前面是双峰谷。双峰山上双峰谷,双峰谷中帝王冢。这是附近流传的民谚。倒不是说真有座帝王冢,而是说双峰山风水极好,足以葬下帝王。
但他应该跟这里犯冲。只来了两次,前一次乔家大哥死在了双峰谷。这一次,乔家大哥的孩子乔鸿飞又失踪了。
双峰谷何止跟他犯冲,跟乔家更是犯冲。
乔鸿飞不掳走了,原以为找会很麻烦,他已经做好了要找几年,最后只得到他的尸体的准备。毕竟掳走他的可是高手,且按道理讲,得手之后就该远遁千里。没想到的是,并不麻烦,且人家根本就没走,就在双峰谷中。
故地重游,归岭高心情有些复杂。那时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留着老大的血。
嘿,不想了,想多了就想哭。好想兄弟们聚在一起再大碗喝酒,好想再在一起盯着路上女人的******咂嘴议论。那些记忆遥远陌生,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似的。
猛地,他一惊!他怎么会伤春悲秋起来了?
武者修行向来是勇猛精进,伤春悲秋的时候也有,但断然不会在事到临头时候,除非是被人操纵了心神,或是自身心神震动示警。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大限终于来临了么?面临生死,他有些慌乱。对死亡无所畏惧的,不是英雄就是疯子。他不是英雄也不是疯子,武功再高也不过是普通人。他很害怕。
害怕是一会儿事。该怎么做是另一回事。乔鸿飞是老大唯一的血脉,也是他们兄弟唯一留在世间的念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
况且,十几年前那次,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示警,甚至连眼皮都没跳,还不是差点死了?这就是个自己吓自己,根本算不得数。
这么安慰自己,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头嘱咐陈祁隆在外头等着__他修为已是全废,贸然进去说不得就真得死了__他进谷去了。
双峰谷幽深静谧,期间灌木林立花草丛生,杳无人迹,像进入另一个世界似的。
归岭高轻车熟路,一边劈开枝桠藤蔓一边使劲往前挪。他不敢挪得太快,更不敢呼喊,每一步心都提着,精神紧绷着。这地方看着生机勃勃人畜无害,但若真叫一嗓子,会有无数蛇鼠虫蚁聚集过来。
它们会非常感谢他这个送上门来的大餐。
不必反抗,不必挣扎,在这里若是被它们当做大餐,不是人极高手别想着逃跑。因为它们也不普通,是修妖之兽。
外面修妖之兽罕见,这里却比比皆是。他没打算挑战原住民,只是老老实实的过路。十几年前的那场教训,桀骜不驯挑战原住民的武者,都成了脚下的肥料了。
突然脚下一疼,他抬脚一看,见鞋底被一只半指来长的蚂蚁钻透。那蚂蚁似乎觉得鞋底太硬了,很不满,正啃食他的脚底板发泄怒气。他的牙齿像钳子一样,极为锋利,已经撕掉了一块肉,流血了。
他连忙把蚂蚁摘下,收紧肌肉,又拿出随身带的止血药抹了,再拿出些香料来往身上撒,往身边撒。
他不怕伤。不过是撕下块肉而已,半天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怕的是流血。这里一旦流血,会吸引一些嗜血的生灵。蚊子、蛇之类会像水中的鲨鱼一样聚集起来,将他啃食的一干二净。
不能多加逗留,他得赶快离开这儿。
可是……该死的!十几年前开辟出来的小路,如今已经长死了。要找到那人开辟出来的路简直大海里捞针。况且那人轻功这么高,有路没路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借着枝蔓间渗出的一点阳光,归岭高确定了方向。那人进谷,显然是冲着坟墓去的。那必然会去下马坊。那里是谷中唯一的平地,也是坟墓的唯一入口。
选定了方向,归岭高走了好久,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一条不大的河,河边,有三间瓦房。
找到了!虽肯定是他掳走了乔鸿飞,但应该的礼数还是要的,他吐气开声:“江湖上哪位前辈在此?百御归岭高前来拜会。”
百御是他的名号。说出名号姓名,又自称晚辈,说要拜会,在他想来礼节做得足足的了,对方即便不出来想见,也不会拔刀相向才是。
但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拔刀。刀虽如柳叶,看上去轻飘飘的,可速度飞快,直指额头,杀机毕现。
他都不客气了,归岭高也不讲什么礼数,打怀中抽出一支箫管,间不容发之间挡住柳叶刀:“好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