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奇不会注意的。他是个物理学家。”
“他在美国待过。而你没有。”
迪马责备地看着他。所罗门的态度几乎让他无视特战队控制自己的训练。从第一天开始他就被认为是一个麻烦,永远令人尴尬,永远挑战指导员,永远有自以为是的主意。他们把这一切归罪于迪马,归罪于帕廖夫,当然更多地归罪于迪马。迪马只能责备自己。所罗门是他的发现,是他在俄国人占领阿富汗的年代,在那被炸得跟焦土似的坎大哈山坡上找到的,最后苏联人在阿富汗却两手空空。迪马是无数背井离乡前往阿富汗帮助击败入侵国的青年中的一员,秘密行动,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天赋,把他带了回来。他的冷静、他的纪律,他对语言惊人的天赋,以及他的冷酷都是宝贵的资产。迪马坚持说,军情总局需要他,俄罗斯需要他。他们说,OK,等他两年到期之后,这个人就归你看着。这是所罗门的第一个任务,而迪马就遇上了麻烦。
他们离宾馆还有几个街区的地方就下了出租车,走了过去,找到那个被炸翻的停车场。只是短短的一段路,浓重的烟雾让他直冒汗。没有标致车的影子,但是看到一个对面的酒吧。好像是被磁力所吸引,迪马径直走了过去,掏出五美元放在前台,要了两杯。
“你在喝什么?”所罗门潜藏在门口。“只是水而已———你有点缺点嘛?”
所罗门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说,看上去像是这么回事吗?
迪马又一次感到不爽。酒吧的架子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戈尔巴乔夫刚被从软禁中释放出来,不过已经被解除了权力,被大家羞辱。最大的希望———现在也没有了,苏维埃联邦已经在他身边支离破碎,他主导的改革彻底失控。会怎么收场呢?
迪马唯一印象就是混乱。这肯定不是所罗门报名的时候他向所罗门许诺的梦想。
“也许卡拉奇会帮助我们先回去。”迪马拍了拍夹克下面突出来的部分,“想一想吧:可随身携带的核能力。”
迪马的嘲讽在所罗门身上毫无反应。今天,这个孩子的眼睛第一次亮了。这个念头抓住了他的思绪,就像帕廖夫和其他莫斯科的大头头一样。迪马抽出五美元,又要了两杯。
他已经警告过帕廖夫会有问题,而现在,已经看到了标致车,他看到的是什么———标致车缓缓爬过,一只轮子陷入路上水坑的时候几乎停了一下。这辆轿车不仅仅是满载。
“操,他们全家都在了。”
车子的一边有个新鲜刮痕,底下闪亮的金属露了出来,前翼子板边的保险杠向前支棱着,好像被另外一辆车撞开了。车子停在路边前似乎毫无章法地拐了几个弯。
“等一下,”迪马对所罗门轻声说道,所罗门正准备过街,“我们要看看有没有人跟踪他。”
第二次伏特加感觉像掺了水。
在路的另一边,他们可以看到卡拉奇开着车,老婆在他身边,头四处乱转,看着周围,很惊慌。
迪马想,这是没人理会的计划A。不过他妈的计划B是什么?
街上没有人跟着他们。迪马和所罗门走向车子。卡拉奇一看到他们就跳了出来。这个人瘦瘦的,衬衫的领口太大了,和脖子中间有很大缝隙。
“嗨,嗨,这里!”
这个人不知道他们是冒牌货!迪马告诉他冷静点,回到标致车上去。他们走近的时候,看到后座上全是孩子。
迪马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们要把他们干掉。”所罗门说道,“先给他一针镇静剂。然后让他们下车。他永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次操蛋的惨败。他可以责怪帕廖夫,不过迪马知道最终的错还是因为他同意接受这个任务。说“不”不是他的本性———尤其是这一阵,那些原来承诺的转业选择都已经化为乌有。
卡拉奇回到车上,摇下窗户,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怀期待。后座上的一个小孩开始哀号。
“卡拉奇先生,我是戴夫。”迪马说道。
“戴夫……”卡拉奇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头,好像在拼这个名字,“对我说的消息是迪恩。”
迪马想,操。他们达成的什么协议?戴夫,迪恩,迪马,区别不大。他感觉自己脑子昏昏沉沉。也许喝伏特加不是个好主意,也许他应该直接喝第三次。
他的老婆倾身到老公身边,朝迪马皱了皱眉头,用波斯语轻声对卡拉奇说:“我闻到他身上有酒味。”
突然之间所罗门出现在迪马身边,把他从车窗旁边顶开,咧嘴大笑,好像他以前从来没有从车窗上看到自己的脸。
“嗨,朋友,你们今天怎么样?我叫迪恩,我们今天来这儿,把你们带到那个地方。女士,你能不能出来,还有你的孩子们。”
所罗门是怎么花言巧语的,迪马不想听,卡拉奇也不想听。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让这个脆弱的谎言徒劳无功。两辆崭新但覆满灰尘的雪佛兰越野车映入眼帘,在路中间一个急停。八扇门同时打开,八名穿着T恤和短裤戴着墨镜的高加索人走了出来,都带着枪。四人掩护,四人靠上来。两个掩护的人瞄准了
迪马。卡拉奇的老婆惊声尖叫,迪马的耳朵震得耳鸣。
所罗门已经在他身边消失了。麻烦一出现,他就消失在路边停着的车子中间。
“手举起来,牛仔男。”一个墨镜男喊道,用阿拉伯语又重复了一遍命令,以确保效果。迪马甩出.45手枪,瞄准、扣动扳机,不过没有打中,再次瞄准———卡壳了。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手枪从他手中掉了出去———滴着血。美国人干脆地击中了他的手腕。迪马倒在地上,美国人冲到车子的另外一边,打开车门,把卡拉奇一家都拉向自己的怀抱。迪马痛骂帕廖夫的愚蠢、垃圾计划、没有足够支援的任务,他还咒骂该死的.45,以及那两次伏特加以及狗屎生活中的一切事情。
在这一刻,两辆停着的奔驰和日产达特桑牌汽车之间闪过一个身影,是所罗门为自己选好了位置。他看到标致车底下有个美国人慢慢从车边靠了过来,力求万全。迪马用那只能动的右手从左边裤子口袋里掏出贝瑞塔手枪,举起来朝美国人的脚开了一枪。
他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美国人撤走了。“家人没事了,可以走了,现在就走!”
宁可死,也不要让美国人把他弄走。迪马没和所罗门说这事。不需要。所罗门会知道的。子弹、家人。迪马刚才没有打中的美国人闪现在眼前,宽大的下巴,萨帕塔小胡子,戴着墨镜。
“你这个俄国间谍。”那名美国人举起M9手枪,瞄准。他们之间的空气爆炸了。
美国人跪倒在地上,子弹从他的后脑打进,前额塌下去一个坑,他的嘴张成了一个完美的O形,像要唱歌的样子。他停了一秒种,然后扑倒在迪马面前,把迪马压倒在地,打碎的脑
袋里面的东西都飞溅到迪马脸上。
所罗门那里又传来几声枪响,又是惨叫和哭号声。
“滚你妈的出去!”门关上了,轮子疯狂打转———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所罗门搬起压在迪马身上的尸体,用冒牌Polo衫擦了擦迪马的脸。
迪马喘了口气。
“你杀了卡拉奇?你要阻止他们,然后带走卡拉奇,是不是?”
所罗门慢慢摇了摇头。“怎么搞的?”
他用脚尖踢了踢美国人的尸体:“要不然打死卡拉奇,要不然打死这家伙。”
迪马花了几秒钟想了下所罗门话的意思。“你救了我一命。”
所罗门没有说话,只是鄙夷地看了一眼。最后他点了点头。“是啊,我把事情弄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