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换下制服,又穿上当地人的衣服。所有的装备都放到了轿车的后备箱里。每个人都带一支手枪和一个匕首,AK-47突击步枪则放在脚下。弗拉迪米尔开领头车,柯罗尔和迪马坐在他的身后。兹拉克和格里高林坐在第二台车上,一个人开车,另一个人看着身后。
迪马心中还是无法平静,但他尽力不让其他人知道。他需要的是,绝不质疑他能掌控局面。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自己行动。申克的设备能从那个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里接收信号。现在还在传输信号吗?”扫描仪就放在柯罗尔的膝盖上,他耸了耸肩膀:“我们会知道的。如果卡法洛夫没有关掉那个东西的话,我现在就想要坐标参考,而且任何变动都要立即发送给我。”
他们取道西北,向古布拉克驶去。他们离开巴扎尔干的修道院越远越好。迪马给那个用电子邮件发送修道院围墙照片的联系人打了个电话。达维什让他们去位于梅利科萨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朋友”管理的茶叶店。离他们有十八公里。迪马立即在地图上确认了目标,又把参考坐标发送到了第二台车上。
“茶叶店?在那儿吃早饭怎么样?”兹拉克回应道。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他们碰到了一个路障,两辆侧板上刚刚匆忙喷上人民解放抵抗组织字母的皮卡横在路中,两个夹克上
别着人民解放抵抗组织臂章的人端着AK-47突击步枪站在那里。
迪马在后面指挥弗拉迪米尔:“靠近后来一个猛刹车。看上去很愤怒的样子。”
弗拉迪米尔哼了一声:“看上去好像他们十分钟之前才入伙。”
佩坎车还没有停下,迪马就蹿出车子,愤怒地用波斯语喊道:“你们是来警卫的么?把卡车移开,让我们去卡瓦纳,现在!”
两名警卫面面相觑。
“你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吗?”迪马把他折了角的伊朗护照递给他们。“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朝后面的山指了指,“后面有整整一个排的外国叛乱分子。你们应该去搜寻他们,而不是拦着资深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高级军官。你们的指挥官是谁?”迪马抽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警卫互相看着对方。个子高一点的微微鞠躬:“没有能认出你们,我道歉。”
“那你还不是警卫人员。你还真是乱得可以。把卡车搬开。让我们过去。现在就动手!”
迪马回到车里,笑看后视镜里的警卫越来越远。“我是怎么做到的?”
弗拉迪米尔开着车,耸了耸肩膀。“你应该多挥舞几下武器的。”
“下次你来。”
“他妈的,卡瓦纳在哪儿?”“我他妈怎么知道?”
梅利科萨的主干道印着车辙,灰尘仆仆,倒是没有什么地
震损害的迹象,只是整个地方看起来毫无生气。他们走下车的时候,除了柏树下的板凳上有两个老人看着他们,再看不见其他人。
所有的商店都有栅栏围着,窗户紧闭。这个地方绝对是安静过头了。格里高林自愿看着轿车。柯罗尔拿出一部无线电,这样他们可以保持联系。茶店在一道窄窄的台阶上面。里面还有些人气,几个人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迪马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他。兹拉克点了点头,先开口说话了。他们一听到兹拉克的口音,又提到达维什的名字,似乎失去了兴趣,继续聊自己的事情。
一个系着围裙的胖子走上楼梯,和他们打招呼,好像这些人是失散已久的兄弟。
“亲爱的齐马,”达维什说道,拥抱了迪马,让他想起来以前用的假名,“来吧,我已经预留了一个包间。”
他们跟着他通过一个过道,来到一个低矮的房间,墙壁斑驳脱落。房间里有几把长条凳,一架纺车,几只母鸡在这儿昂首阔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头啄地板上的锯木屑。
咖啡店主端进来几小玻璃杯茶,一排小面包干,本地的白奶酪,果酱、石榴和无花果。兹拉克简直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寒舍简陋,不胜歉意。”餐厅老板说道。“不不,这里很好,你太客气了。”
达维什等他离开,才关上身后的门,锁好:“这是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你可以再说一遍,也不算夸张。”迪马说道。
达维什紧锁眉头,摇了摇头:“已经对你发出了警告。没有说明———一群外国人,都有枪。但是见面就开火。出重金悬赏你,如果带来的是你的尸体,赏金更高。我真心建议你赶快
穿过边界,逃离这里。人民解放抵抗组织正在利用地震的余波加紧对整个国家的控制。”
“你说的是‘外国人’,为何不直接说他们是俄国人?他们一定知道我们的国籍。”
达维什猛地摇了摇头:“不不。狡猾多了。他们说你是美国人支持的叛乱分子。这样对民众的蛊惑力更大,而且能加强对人民解放抵抗组织的支持。”
他厌恶地摇了摇头,带着遗憾的表情看着他们。“截至现在,你还没有脱离艾尔·巴希尔的手掌心。你做过的事情。”他指了指修道院的方向,“这只能说明他关于外国入侵的声明是对的,他用这一点来加强对我们的掌控。你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发生呢?”
他按着额头,闭上眼睛。
迪马把手搭在他肩上:“首先,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来看我们。我们不会忘记的。但我们现在还不准备回家。你对埃米尔·卡法洛夫了解多少?”
达维什眯起眼睛。“在卡法洛夫之前,像我这样的人,进步,想要变革,我们同情艾尔·巴希尔这样的人,因为我们相信他也和我们一样希望变革。和平的变革。但现在巴希尔没有建立一个支持者联盟的兴趣,显然他现在想把所有的权力都归于自己和他的党徒。现在是展示力量,秀肌肉的时候了。有人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卡法洛夫。卡法洛夫带着货来了,艾尔·巴希尔上了瘾。如果我们这里有任何麻烦,他就会回来,然后……”他做了一个压扁的手势,“所以迪马,我们特别想避免麻烦。所以你们必须走。”
迪马压抑自己:“现在还不行。”
达维什开始抗议,但迪马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一个
“嘘”的手势。他解释了卡法洛夫致命的箱子,还有放弃与艾尔·巴希尔的会议。“时间不在我们这边:我们需要在人民解放抵抗组织最高司令部的心脏里找到合适的人。我们需要那个层级的情报。我们可以施加影响力的人。”
他把达维什的脸扳向自己。
“你是个有影响的人。你人脉很广。你可以帮助我们。”
达维什摇了摇头。他伸手去够眼前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好像这是他的最后一杯水。
“看在旧日情分的面子上,再帮一次吧。”
“齐马,你就像我的兄弟,你知道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是……”
“如果我们找不到那颗炸弹,我们都会死。”
达维什的手举起来又落下去。“对艾尔·巴希尔的忠诚的基础是恐惧。这一阵他是最受欢迎的领导人,我们国家最大的希望。现在……”他绝望地摇了摇头,“他的许多老盟友都被清洗了。现在他身边的人———是外国人……”
“是的,我知道,外来势力的影响。哪一种?”
“你了解德黑兰的,任何时候的流言。有些人说是他在国外的一个秘密私生子。”
这不会有什么效果,和他开个玩笑吧,迪马笑了:“达维什,你是那个上上下下你都认识的人,你有很多有影响力的亲戚……也许只需要找到一个?”
这招儿没用。达维什在一边流汗一边发抖。显示出一个人要成为自己不希望成为的人的所有迹象。
“你管我要了照片。因为旧日的情分。很好。非常危险,但我还是干了。然后你的直升机摔下来了,杀死了很多人。现在你让我背叛……”
迪马插了进来,还是想诱惑他:“你是特工,达维什,关系广泛。你一直玩这个游戏玩得很好。我们这边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你究竟忠于谁。在国家的紧急时刻,你与我们公开会面这一事实告诉我:你相信你根本不需要畏惧人民解放抵抗组织。没有人需要知道你的角色。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这是为了你的国家。想想吧。”
达维什已经想过了,但与迪马想的方向不一样,目前还不一样。他继续说,现在更加冷酷了。
“我们没有时间作研究,检查每一个人,侦察,发现他们的弱点,再把他们争取过来。那需要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的时间,可我们只有几天时间,也许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找到卡法洛夫和他的炸弹。兄弟,别让我再逼迫你了。”
达维什从他身边脱开,愤愤道:“你在威胁我。我已经为你们……”
迪马死死瞪着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平等。在担任伊朗革命卫队的俄罗斯特种教官时,迪马就是达维什的长官,那个时候就把达维什作为深植于伊朗政府中的高价值情报来源。情报无价,而达维什也得到了慷慨的回报。达维什从未被暴露过,但他知道他永远欠迪马的。
迪马施加了压力:“某些足够靠近艾尔·巴希尔的人知道卡法洛夫的事。我们知道他们那儿有什么联系,因为昨晚他们本来要亲自会面的。如果艾尔·巴希尔准备来到这儿,这说明他认为卡法洛夫有价值,非常有价值。拉倒吧,达维什,想想以前的日子。‘一切皆有可能;这可是你的口头禅。’‘你需要从齐马那里得到什么,总是能得到。’你还记得吧?”
达维什被说服了。他的头垂下去,埋在手掌里。过了几秒钟,他站了起来:“请给我五分钟。”
达维什离开之后,弗拉迪米尔第一个开腔了:“干得漂亮,迪马。如果你不在意我问一下的话,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迪马双臂交叉:“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然后轮到柯罗尔开腔:“既然我们时间这么紧迫,为什么不先打断他的腿呢?”
迪马看了一眼兹拉克,他正鼓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吃面包。
“你在想什么?”
“果酱的味道比我妈做的差得太远。”
两分钟后,达维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和一张名片。达维什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指着新郎官———他四十出头,
身材健硕,面孔坚毅。他的身边是一个开心咧嘴笑的新娘。
“这个人是加祖尔·哈伦。他是艾尔·巴希尔的三号人物。主管情报。”
迪马把照片拿到眼前,研究那个人的面孔:“我们怎么能找到他呢?”
达维什用食指指着照片,在新娘上面画了一个圈:“这是我的女儿,艾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