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黑暗里就有了许多羊眼,正贪婪地望他。渐渐地,羊眼变成狼眼,闪着绿幽幽的光。他不由得打个哆嗦,却又感到好笑。一个大活人,也怕叫羊吃掉?笑话。嘿嘿。猛子被这想法惹笑了,又想,若是把婴儿放羊圈里,可就难说了。自己毕竟不是婴儿,但怪怪地,那疙里疙瘩,总消不了。羊眼,时不时就成狼眼了,在四下的黑里环视。
猛子出了洞,那潮湿的声响没了。羊却围向他,仿佛说:再给些,再给些。猛子忽地厌恶了,起一腿,在最前面的羊身上猛踏一脚,那软软的活物便萎倒了。其他羊,才知趣地散了。
夜很黑。豁子屋里的灯也熄了。天上不见星星,定然是有云了。风袭来,吹来很腥的味道。猛子摸索着,用皮条系好栅栏门,但这皮条不太保险,狼一咬,就断了,估计没有铁丝,若有的话,黄二早用了,就胡乱绑了些,推拉几下,倒也结实,便回洞了。
躺在铺上,那羊眼又成狼眼了,密密麻麻,在夜中阴阴地瞅他。猛子摸来砂枪,那眼睛才消失,睡意开始袭来。但又觉得这样轻易地睡去,有些对不起黑羔子,还应该在睡前做一件事。啥事?啥事也成。想呀想呀,又想到狼了。前夜,黄二的羊叫狼吆了去。昨夜,安稳。今夜,狼会不会骚扰呢?想来不会。不过,说不准。狼最怕啥?火药味。听说,上风里站了猎人,下风里狼一闻火药味,就溜之大吉了。
对,弄点火药味。
猛子摸索出火炮儿,压在已装好火药的枪上,枪口朝天,一扣扳机,“嗵——”,一股火直窜夜空。听得羊群一阵骚乱。
远处的门响了一下。“咋?有狼吗?”这是豁子的声音。
“没有。我惊动一下狼。”猛子说。
“犯神经病哩。才迷糊,叫你吓一跳。”豁子咕哝道。门又响了一下。
随了枪声,浓浓的火药味便罩住羊圈了。猛子这才放心地睡去,但他没脱衣服。
那羊,東然来吃他了。
一只羊,长两只狼眼。二百多只羊,就是四五百只狼眼。那狼眼,嵌在夜幕里,放出磷火一样蓝幽幽的光。光里,伸来一只只狼嘴那羊嘴也变成狼嘴了,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流出涎液,在猛子身上一下下舔。舔一下,就喝米汤似的吞下肉去……
猛子惊叫一声,就醒了。
狼眼睛和狼嘴倏地消失了,黑一下子压来,那膀胱又肿胀如球了。他撩起被窝,去了洞外。
恍惚中,觉得几只黑影从前边窜过。
他一下子激灵过来,“妈呀,狼”。
还好,一大片隐隐的白色仍在圈里,没被吆了去。但他已惊出了一身冷汗,那狼,若是扑来,一口咬了他喉咙,怕早没命了。他赶紧回洞,摸了枪,从枕下摸出火炮子,安在枪机上,枪口朝天。他想为自己壮个胆儿。一扣扳机,响声很大,却只是火炮儿声,才记起,昨夜开枪后,忘了装火药。
但够了,那静夜里很大的火炮儿声,已把怯惊跑了。
“也许是眼花了呢。”他想。又定睛一看,那一片白,仍好好地在那儿,不由得笑了,自言自语道:“我还当来了狼呢,吓一跳。”
遥遥地,一个声音传来,瘆怪怪的,不是狼嚎,又是啥?
而且,他发现:那栅栏门,分明是大开了的。他连声也不敢出了。一出声,怕惊破了自己的胆。
冷汗冒了一身。
猛子哆嗦着手,取出火药袋,往枪杆里装药。几次,他觉得撒地上了,但终于装好了,用捅条捅瓷实,压上火炮子,才觉得心实落了些。幸好,羊还在,他嘘口气。
提枪过去,那羊群却不骚动,是悄声没气的异样。他踢踢一只,不见动静;再踢一只,再踢一只……俯下身,见那羊,不是立或卧的,而是躺的。
那羊,莫非叫狼咂了血?
猛子的头一下子大了。“豁子!豁子!!”他厉厉地叫,声音早不像人的了。这“豁子”,他一向私下里叫,面里则省略了称谓。此刻,也顾不了许多。
“红脸!红脸!”猛子又叫。他差点要哭了。
“炒面拐棍!驴日的,都死了?”一急,猛子叫的净是外号。
“咋了?”却是那老汉的声音。
“狼来了。”猛子拖了哭声,“羊全死了。”
听得老头叫:“起!起!”
门一开,老山狗抢先扑来,喉间发出闷雷似的咕噜。很快,它蹿入夜里了。随后,老汉和鹞子提了马灯赶来。猛子眼里已淤满泪了,一见人来,就号啕大哭。“活不成咧。日他妈,活不成咧!”猛子边号哭,边念叨。
“别哭,看看再说。”老汉举了灯,进了圈。这时,才听到豁子和红脸们的声音。
“我估摸,它们要报复哩。”老汉嘀咕道,“没想到,这么快。”
鹞子咬牙切齿地说:“要报复,冲老子来,咬人家的羊干啥?”
“夹嘴!”老头道。他提了灯看一阵,叹口气。
红脸进来,惊叫:“都死啦,嘿,这黑羔子,这下称心了。”
“你少说风凉话。”鹞子斥道。
“啥风凉话?”红脸反驳,“人家早不想放羊啦,可他老子硬叫放。黑羔子老说,迟早要宰了它们。”
“说是那么说……”炒面拐棍说了个半句子话,又乖乖了几声,走过去,捞死羊,措一个,“乖乖”一声。“乖乖”了一阵,说:“哟,还有活的哩。”
“多少?”猛子问。
炒面拐棍一五一十地数了一阵:“一百八十六只。二百三十五,减掉一百八十六只。乖乖,四十九只完蛋了。”
鹞子说:“狼哑了血就醉了,跑不太远。我去收拾!”
“黑灯瞎火的,你知道它是往东,还是往西?”老汉道。
猛子又哭了。他粗粗地算算,这些羊,少说也值几千块,天大的数字。黑羔子要他赔的话,他连皮带肉也剐不了几斤。家里又叫大哥憨头的病弄了个元气大伤,想都不敢想哩。
“一个大男人,哭啥?”却是女人的声音,“天塌了,有高个子顶。哭啥?”
“就是。哂的叫咂了,哭也哭不活。”红脸也劝。
女人不合时宜地说:“这几日,热闹透咧。羊吃牛,羊吃狼,狼又吃羊”。
“啥羊吃狼?”老汉不解。
“夜里,这些羊一股脑儿把那狼肉吃了。”女人说。
“那狼肉?……夜里那只?……不是叫你们埋远些吗?”老汉说。
“埋了,就糟蹋了。这羊,吃肉哩,就给它们了,添些膘份。”女人表功似的说。
“要命的咒子在这里呐。”老汉叫一声,“怪不得,人家报仇哩。这狼,不结仇的话,饿极了,也只是咬死一只。它吃不了多少肉,一次,消化不了几两,吞上一肚子,也是找个地方吐下,埋了,慢慢地吃。不结仇,人家不哑血的,怪不得……我还当鹞子惹的祸呢。”
“不是他是谁?”猛子住了哭声,“他不打人家的小狼,人家能寻了来?”鹞子冷笑:“寻了来,咋不找我,又找你了?”
猛子疑惑了。也许,真是女人惹祸了,把小狼扔到圈里,羊吃了肉,都沾狼肉味儿了。狼就寻了那味儿,来报仇。
“女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老汉对豁子说,“怕她撒懒,才叫你跟了。你干啥去了?”
豁子支吾一阵,才说:“人懵了比球蒙。真把这茬儿忘了。”
这老汉,三问两问,就问到豁子头上了,倒把鹞子打狼的责任推了个干净。猛子气呼呼说:“你们要是不打狼,人家狼寻啥仇?”
“话往好里说。”鹞子道。
老汉却嘿嘿笑了:“他打狼不假,你那个‘烧火棍’喷倒的,也不是绵羊呀?究竟来寻谁的仇,难说得很呀。”
这老汉,可是个厉害角色,三“嘿嘿”,两“嘿嘿”,就把猛子的身子也染黑了。这也倒是真的。这仇,也说不准是朝了谁来的。
“怪不得,黄二换了羊圈。”豁子不合时宜地接了口。
“就是。”老汉顺坡下驴,“人家心知肚明嘛。”
猛子不去辩解,由老汉去推卸责任。但他却认定是鹞子招来了狼祸。他打的那个,是误伤,而且,狼已经一命抵一命,咂死了那只“骚胡”。他甚至把他以前认定的老山、狗的功劳也一笔抹杀了,认定自己和狼已结清了账。要不是鹞子打狼,他想,狼不会来报复。
他愁的是,咋向黑羔子交待?
那白刷刷躺了一地的羊尸,任谁见了,脑中都喀噌噌地响。
太阳出来了,照着大漠,照着牧人,照着羊圈,照着那几十只死羊。炒面拐棍翻了瓷白的眼珠望天。红脸的脸白戕戕的。那女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洋娃娃似的乖。鹞子的脸很冷。老汉的笑很假。豁子打发了一群羊后,蹲在并台上,举了烟锅,许久,却不去哑,就这样凝着。
猛子对鹞子充满了仇恨,时不时瞪他一眼。
东沙丘上,有一堆白色的狼粪。南沙坡上,也有。这是狼要疯狂报复的信号。
狼若要报复,目的便仅仅是报复:不为吃肉,不为饮血,只为咬死牲畜。那时的狼,叫饿狼。为了灵活地行动,它不会饱食,也不会像往常那样,让自己的肚子装满肉,到某个地点,吐下,埋了,再在日后的许多天里,按土地爷给定的量,去吃。
复仇的狼最有智慧,它可以躲过枪口,避开陷阱,跟你斗智。在夜色的掩护下,你连它的影子也可能看不到。它那双蓝幽幽的眸子却冷冷地瞅定了你,找机会。这猪肚井,怕是没个安宁了。
鹞子却说:“没啥?来一个,打一个,省得我找它。”
“放屁!”猛子低哮一声。他奇怪地不怕鹞子了,只想把腹里的那股气,朝鹞子身上泼。按妈的说法,猛子的横气上来了。
“你再说!”鹞子早就发现了猛子对他的敌意,早想教训他了,就把枪扔给老汉。
“别胡来!”老汉斥道。
鹞子笑道:“我不会伤他。”又对猛子冷笑道:“你的皮胀了?”
“我日你妈,老于怕了你?”猛于端了沙枪,对准鹤子。
老汉笑道:“别动枪,玩个玩意儿,摔个较,成哩,别使家伙。”看来,他是赞同叫鹞子教训猛子的。他发现,牧人们都对他们侧目了,不敲敲山,猫都成虎了。
“老子怕了你?”猛子取下火炮子,随手一抛,把枪扔给红脸,扑向鹞子。
一交手,猛子才明白对方为啥叫鹞子。那身手,真是惊人的敏捷。在村里摔跤,猛子也是把好手,可在鹞子面前,却老虎吃天,无处下口了,使了几招,不见那鹞子咋动,自己却已飞起,远远地落到沙上。
猛子觉得血都涌上头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倒下;扑上,倒下……他甚至看不出鹞子咋动作,就觉得沙子打脸了。
摔了几跤,猛子才清醒了些,发现这猛扑,反叫对方借了力,就摆个骑马蹲裆势。小时候,孟八爷老叫他蹲这个。后来,他蹲了,叫人拔腰,谁也拔不起。这一来,鹞子吃力了。
鹞子手劲很大,指头钢筋似的,但猛子胳膊上腱子肉多,一鼓劲,就不太疼了。鹞子扭了几扭,脸都憋红了,猛子却纹丝不动。听得老汉说:“这娃儿,下盘倒稳。”
“猛子,加油!”女人喊。
鹞子虽赢了几跤,这下却失面子了。他左右扭了几下,扭不动,就前后使力了。这马步,左右摇,似撼山,前后却易破。猛子忽地想起了放鹰时老见的兔儿蹬鹰,趁鹞子用力前推时,借了力,用力一拉,身子后仰,躺在地上,同时右脚蹬鹞子裆部,把他揣出老远。
鹞子显然没提防这一手。他的力,猛子的力,二力相合,劲道奇大。等他明白过来,肩部已着地。
“好个兔儿蹬鹰。”老汉说。
红脸们鼓掌喝采。女人脸上也鲜活出笑意。鹞子显然摔得很重,好一阵才爬起。他脸色惨白,牙缝里抽气,解了衣服,手伸进去,一下下按。
“这骨头怕是断了。”他说。
人们围了上去,倒也没发现啥异样。老汉拧眉一阵,对猛子说:“你可好,把人家的琵琶骨掼断了。《街神》上,捉了那会邪法的,就用铁丝穿这骨头,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了。”
鹞子一身冷汗,却对白了脸的猛子说:“放心,不怪你。老子伤了,老子治,不叫你花钱。”
猛子正盘算得出多少药费呢,听他这话,放心了;又觉得自己不够男儿气,说:“疼叫你挨了,药钱我出。”回头望女人。女人明白他的意思,摸出夜里的那一百元钱,笑道:“物归原主。”猛子接了,递给鹞子。
“算了。”鹞子笑道,“你都掐球算命哩。再说,这是我自己寻的,不怪你。”
猛子很是过意不去。这时,他眼里的鹞子,又是条好汉了,就把钱又给了女人。女人说:“见钱不抓是傻瓜。”又拿了,见豁子怪怪地望她,解释道:“就是夜里那狼皮的,他不要,我要。”豁子才笑了。
老汉说:“这伤,耽搁不得,接得早,好的快。不然,一肿,也不好接骨……还不知咋个麻达呢?”猛子说:“就是。早些进城,早些接去。”
老头和鹞子去豁子屋里收拾了一下。红脸要牵驼送一截,鹞子没反对,老汉却执意不肯。他一人背了皮子,背了枪。鹞子空着身子,出了猪肚井。
望着斜了肩膀,远远而去的鹞子背影,猛子很是内疚。
鹞子们一离去,牧人们又望着一地的羊尸发呆。猛子说,快些剥了皮,取了肚肠,把肉运出去,叫黑羔子多少变两个钱。炒面拐棍却说,一剥皮,万一黑羔子不信是狼咬的咋办?“他会不会榕我们呢?”这一说,赞同猛子主意的豁子们也不说话了。
谁都怕被人掊。你弄坏个小东西,人家要大价钱,你不给还不行,这叫“撂”。猛子为黑羔子着想,炒面拐棍们却想明哲保身:是狼咬死的,又不是老子们弄死的。你一开剥,说不清咧。他要是诬赖你杀了他的羊,叫你赔,而且,只叫你赔他原来的羊。你出多少钱,也买不来人家的活羊,就只好由了他“榕”。
这事,倒发生过,炭毛子就掊过炒面拐棍。这一说,谁也不敢开剥了。豁子取出的剥羊工具,也放回去了。
太阳巳经老高了。要不了多久,沙漠就热了。一热,那肚粪味儿进了肉,肉也就臭了。别说吃,闻一下,肠子都能吐出来。
猛子打定主意:开剥。黑羔子既然叫他看羊圈,他就得负责。不知不觉间,他给黑羔子赔的念头没了,心立马松活了。那是红脸的一句话的功劳:“是狼咬死的,又不是你弄死的’叫狼赔去。”
就是。
但不赔,却能叫人家少些损失。那皮肉,总能变几个钱,卖好些,本钱能出来。猛子就请豁子帮忙。豁子却说:“我可不敢。人家要核我咋办?”炒面拐棍说:“就是。上回,炭毛子那羊,明明是胀死的。他不在,我好心好意替他开剥了,变了几个钱。他回来,倒问我要他原来的羊。原来的羊,皮剥了,肉卖了,哪里找去?给钱也不要,只要原来的羊。赔一只,比他的大,你的母羊,我赔个羯羊,总成吧?可不行。两只?不行。三只?不行。四只?不行。五只?才行了,白溜溜叫他掊了一顿。”红脸笑道:“谁叫你多管闲事来着?臭了叫它臭去。自己勤扫门前雪,不管门外驴踢锅。这年头,谁管谁呀?”
这一说,猛子的屁股松了:就是,狼咬死的,又不是我咬死的。一开剥,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咧。
炒面拐棍慢悠悠说:“要说,这羊,该鹞子赔,他惹了狼祸,狼才咬羊,他不赔谁赔?这也是老规矩:谁惹了狼,那狼惹的祸,谁赔。”豁子道:“就是。那年,烧白头的儿子捉了狼娃儿,招了狼祸,赔了大半呢。”红脸道:“啥大半?全赔咧。另一半是人工,给人家白放了一年羊。”
猛子这才明白,那老汉为啥那么快地离去,明里说去接骨,暗里,想是怕牧人们拿这老规矩套他哩。
红脸对猛子说:“你不该放他们去。那骨头,根本没断,人家明明想溜,找的借口。惹了狼祸,死了那么多羊,一拍屁股就溜走,世上哪有这种事儿?”炒面拐棍说:“就是。按规矩,你卸他的皮子,扣他的枪,他连个屁都不敢放。那枪,怕也值百十只羊哩。”这一说,猛子又懊恼了,想:真不该放他们走。
女人却扑睇一笑,说:“架打完了,才出拳。事后的诸葛亮,谁不会当?”猛子心里腾起一股气来,“就是。你们早干啥来?老子咋知道这狗屁规矩?你们咋不挡?”
“我们?”炒面拐棍慢溜溜道,“人家黑羔子又没把权交给我们,狼又没咬我们的牲口。一挡,人家问,你是打哪个裤裆里溜出来的?凭啥挡老子?我们连个屁都不敢放。”红脸说:“就是。我们是嘉裕关的旋风,边外的鬼哩。我们一挡,叫人家一顿疯耳光把牙涮掉,我们连口血唾味都不敢吐。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哩。”
“没那金刚钻,别揽破家伙。连老规矩都不懂,接啥茬儿呢?人家黑羔子要在,那鹞子的枪,不做主哩。”炒面拐棍的声音慢溜溜的,听来却最为刺耳。
“你现在接他的枪,他也没治。”红脸道,“我估摸,那枪,来路不正。为啥?民兵的枪早没了,他哪来的快枪?问他要持枪证,他肯定没有。”
猛子气极了,道:“被窝里的屁,你们放啥哩?有本事,当着人家的面说,门背后的飞脚,踢啥?”
女人笑了,腰都笑弯了。
炒面拐棍却慢悠悠说:“要说,也真是屁呢。黑羔子来了,人家自会交待。我们,放我们的牲口去。”
女人笑了好一阵,才说:“好,好。既然人家惹了狼祸,狼又不咬大牲口,当然跟你们无关了。”
“谁说不咬?那年,我一头母驼的峰子都叫狼啃光了。”红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