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扣得很规矩,头发梳得也很规矩,长得也很规矩。
这就是一个在电视里很常见的一个人,在那种讲述青春男女的电视剧中,这样的人往往都被刻画为很规矩的主角,倾心于女主角,然后两人经过一段波折,中间会有另一个比较坏的男人出来和他抢女主角,然后这样一个男的打败了比较坏的男的,得到了女主角。
而我解开了衬衫上扣子,所以看上去就是那个比较坏的男的了。
而比较坏的男的看主角一般都会很不爽,而且在于我来说,我才应该是主角,是C的男主角。
所以我有些恼火地偏着头,嘶嘶作响地吸了一口冷气,尽力用很平静的口气再说了一遍,滚开!
这男的倒也耿直,愣是站在C的前面不动,伸出一只手指着我,威胁着说,我警告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涛子从车里钻出来,快步走到我身边,把我已经捏好的拳头给拽住,再转过头,一脸嚣张劲地说,小子,把你的手拿开,这家伙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他,如果你今晚还不想进医院的话,最好把手拿开。
说着,他又偏过头,绕过那个男的,对着后面的C扬了扬头,说,哟,好久不见,把你面前这个小子拉开行吗?看他这样子连我都打不过,你真想我旁边这疯子揍他一顿吗?
男人往身后的C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和嚣张得快上天的涛子,对C问道,你们认识?
C从男人的身后走到他身旁,站在那里,有些惊讶,也有些为难,她看着我,站着涛子,问我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就感觉着脑子突然一阵眩晕,很莫名其妙地看着穿着白色裙子的她站在同样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身边,很让自己愤怒地觉得,他俩真是般配!
般配个屁!
我盯着C的裙子,看着白裙上映衬的小碎花,看着她身上穿的那件小巧可爱的米色上衣,对她说,这条裙子是我送给你的,这件衣服,也是我帮你选的。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真要被她这一身给感动得痛哭流涕了,但为什么她旁边站了一个其他人?
我深吸一口气,对她说,你穿着我给你的衣服和别人约会,这样不好,请你把它们脱掉。
等我说完这句话,身前的那个男人和身旁的涛子,都吃惊地看着我。涛子用力拽了拽我的胳膊,凑到我旁边,对我小声地说,真疯了?
我不理他,对着C说,我很想知道,那天我在你家,咱们坐在阳台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哪些是真的?
我知道我的眼睛开始充血,因为感觉眼睛很干涩,很想闭上眼睛,但我不肯,连眨一下也不肯,我要看着C,要看着她说出什么话,要让我如何伤心和绝望。
C别过头不看我,脸正好冲着旁边的男人,说,那天我说的……
我很气愤,因为她不肯看着我说,她宁愿去看她旁边的那个人也不愿意看着我,所以我走上前,双手捏住她的肩膀,要让她转过头来。她旁边的男人见我抓住C,伸出手就要来拦,我余光瞥见他这动作,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对着他大吼一声,滚!
但我并没有什么独门内功,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并没有吼出一道气墙把男人撞开,也没有吼得男人精神崩溃,所以这一声吼除了大声一点,并没有什么卵用。
一旁的涛子则是手疾眼快地一把拦在中间,顺手将那男的给推开,跟一个地痞流氓一样大吼着,叫你特么的动了吗?别动!
也不知他手里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根水管,提在手里,斜着身子站着,一手保持着推搡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像一个街头小混混了。而那个男人却是被他这阵仗给吓住了,像只呆鹅一样立在那里,想动又不敢动。
我死死地盯着C,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看着我,看着我说话!
C转过头,看了一眼我,又微微低下头,小声地说,我说过了,我爱你,但不代表我离不开你。
我蹙紧了眉头,眯着眼睛问,所以你就这么急着离开?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能透过她额前的刘海,依稀看得见鼻尖。
我苦笑一声,慢慢地松开手,不自然地往旁边一摊,想要做出轻松一点的样子,又一次问她,所以,你就这么急着离开?不是说要我给你一个关于爱情的答案吗?
她仍是不说话,涛子也转过头,看着我和C,同样不说话,而更远处的男人站在那里,被涛子威吓着,更是不敢说话。于是所有人都诡异地沉静着,偶尔马路上的车呼啸而过,带着引擎的轰鸣和刺鼻的尾气。
涛子不说话,那是他想将这场面留给我和C,而就我所犯的那个错误,他也不好再C面前多说什么。那个男人不说话,是被涛子的样子,和涛子手中的那根水管给吓住了。而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要去说什么了。
正如我在车上对涛子说的,我和C已经分开了,就我和她来说,已经是两个自由的人了,不再受到对方的束缚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过自己所想要的,所期望的更好的生活。那么,我有什么理由在自己仍旧困在这个圈子里的时候,去要求已经在圈子外的她?
我觉得C已经在圈子外了,从涛子跟我说C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的时候。而在以前,我也曾以为C在圈子外了,但那时候我仍旧觉得C对我还有感情,如果她没有,她大可以回到T市去,回到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中,也不用在C市这个她除了我以外都很陌生的地方。
所以我觉得,那时候的她对我仍旧是有感情的。
所以当她说她要结婚了,我所做的是去挽回她,去将她争取回我的身边,而当知道她要结婚并不是真的时,我更是以为,她就是为了我,才选择继续留在C市,才搞出了这么多事情,目的就是让我去挽回她。
所以我很尽力地去挽回她,我很尽力地去在她面前做得更好,我很尽力地去打动她。
所以我可以很厚颜无耻地跟着她,去要求她,像重感冒时怎么也甩不掉的黏糊糊的鼻涕死乞白赖地缠着鼻子,像一只贪婪着花蜜的绿头大苍蝇恬不知耻地围绕着花,不惜将我自己打成最烂最可恶最令人讨厌的人,也想要让她有那么一丝的回心转意。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卵用。
就当我真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和她身旁的男人,突然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了。就这一刻,我发现这圈子里只有我了,她已经不在这圈子里了,正如她所说的,我爱你,但不代表我不会离开你。
而这本来就不是我能要求她的,我不能要求她依旧等着我,等我明白了我的爱情再去挽回她,挽回我和她的爱情。
我没有理由去要求她,但我很生气,所以我要做些什么。
我拉起C的手,转身打开身后的车门,想要把她给塞进去。她用双手抵着我的手,使劲地挣扎,而那一旁的男人见了,不知道是壮了什么狗胆,上前一步就要来解救他的女伴。涛子在一旁,见着男人动了,立即抬起手里的水管就准备抽过去。
而就在这么混乱的时候,C仍旧是瞥见了涛子的动作,对他大喊,不要!
一旁的涛子听见了,堪堪停住了已经举起的水管,像极了某个雕像上面举起手雷的战士,他身前的男人也停住脚,在那儿有些焦急地看着C。
C转头看着我,对我说,我跟你走,你们别为难他。
她说完,又转头跟那个男人说,他们是我朋友,我先回家了,今天对不起你了。
说完了这些,她自己坐上了车,自己关上了门,把我关在门外。
涛子回身看着我,仍旧是举着那根水管,问我说,那?怎么做?
我透过半透明的车窗玻璃,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C,转过身对涛子伸出手说,钥匙给我,咱们走。
涛子掏出钥匙给我,我绕过车,上到车里,他也跟着坐上了后座。我着了车,把车倒出人行道,从绿化带中间穿过上了主路,整个过程中,再也没有去看那个男人一眼,也没有去看C一眼。
等车走了快五分钟了,涛子才在后座,有些怯怯地说,要不?咱们说点什么吧?
我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看着他尴尬地笑着,手里还捏着那根水管。
他见着了,更加尴尬地挥了挥手里的水管,说了句,昨天酒吧修理时拆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