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过来!我们来切磋切磋。”二师兄弃了磨剑石,用太乙剑指着我说道。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是叫人不敢过去啊……
“不要!”尽管二师兄等下一定追着我打,我还一如往常般开口便拒绝。
“切,像个姑娘嫁一样胆小如鼠,天天说不要!”二师兄开始以他粗劣的挑衅技巧尝试激怒我。
我可不会上当。
我在脑中努力地构思逃跑路线。
这时,大师兄慢步从屋内走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正大吵大闹的我们二人。
“呵呵,阿棘你又要找未明师弟切磋了吧?”大师兄已然在屋内时就听到事情的始末。
“不错。”二师兄叼着一根树叶,将太乙刀剑握于手上。
“这次你可不要拦我。”二师兄道,声色之间所蕴含的战意沸腾,如开水一般冒着滚滚白烟,十分骇人。
一双剑眉扬起,他的眼神极为可怕。
我用眼神对大师兄发出了“救救我”这三个字。
却不曾想,大师兄只是无奈地叹气,说道:“唉..阿棘,待会儿下手轻一些,别伤着未明师弟了。”
我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师兄别过头,对我说:“师弟,你就好好应战吧。师兄会在一旁保护你的,不会让你给阿棘伤到。毕竟师兄也想看看你的武功到什么程度了。”
在金色的晨光下,镀上金边的眸子透射着一道殷切的光芒。
我差点被大师兄和二师兄两道截然不同的光芒灼伤了。
霎时,我陷入了两难。
怎么办?
拒绝的话二师兄肯定会瞧不起我。
接受?
这也是大师兄的要求,他想要看看我的武功水平。
要是断然拒绝,不只二师兄会生气,大师兄也会对我感到失望的。
毕竟逍遥谷可不是平平之辈能待的地方,大师兄也不希望我永远做个躲在他背后的师弟。
可若是接受切磋,就是有大师兄在一旁保护,身子也又免不了挨上几刀。
看了看大师兄的眼睛,又对上了二师兄凌厉的眼神。
我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还是别让他们失望了,被伤到就被伤到呗,只不过痛上一会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
“二师兄,来吧。”
剑刃出鞘,右手化掌。
二师兄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个邪性的微笑。
“不错,这样才对嘛。”
暖风吹过。
清空思想……聚精会神。
感知天地万物间的每一动静。
二师兄动了,很快,比那日那个傅剑寒还快,快得只在原地留下残影。
二师兄绝不像大师兄那样温和,与人切磋时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左边!
来者是太乙刀。
我完全无法分辨这是佯招还是实招,这便是二师兄招式的恐怖之处。
二师兄早年习得了逍遥剑法与逍遥刀法后,觉得这两套武功之意境并不适合他——他并不喜欢潇洒飘渺,不可捉摸的招式,相反,他要的是可以直接击溃敌人的武功。于是他日夜研习,凭着过人的天赋,他最终将逍遥刀法和逍遥剑法的招式揉合,自创出一套新的武功——【刀剑十杀】。
【刀剑十杀】一共有十招,有着两把武器的优势,其威力更能在群体对战中显现出来。这套武功以佯攻为辅助,让对手露出破绽后,凭着双武器的优势和凶猛凌厉的招式使对手迅速溃败。
我急急将身子微微后仰,躲开了这次攻击。
是佯招!
与二师兄交手多次,我也大约摸清了二师兄是如何在进攻之中利用佯招与实招。
当机立断,我刺出一剑,招似有一轮明月,射出万道月华,照亮了寒冬的江水。
太乙剑卷过江水,踏水而来,激起万道水浪。
金属的碰撞迸发出尖锐无比的声音。
我手里的剑险些脱手而出,二师兄的内力就像是大江一样,我的只是溪流,两者冲撞之下,溪流自然被吞没,完全没有可比性。
“接了我一招,看你能不能接我第二招!”
趁着我无法再度进攻,二师兄踩着刀,临空跃起,太乙剑当空落下,直取面门。
举剑抵挡。
清脆的响声。
太乙剑落在我的剑的那一刻,我的剑刃蹦出了一个缺口。
无时间考虑、计较,因为二师兄的刀已经挥来了。
掌风带劲,寒意阵阵,呼啸奔去。
猝不及防下,手掌印在二师兄的胸口上,推开了他,但我的手腕也太乙刀被划出一道笔长的伤口,红色的鲜血涔涔流溢。
二师兄死死盯着我,被我击中一掌之后,他战意是更如刮起暴风雨的大海那般波涛汹涌,随时激起百丈之浪。
“不错嘛,看来你有好好练老头子教你的逍遥剑法和天山六阳掌。这可是你第一次击中我,怎样,开心吧?”
“开心什么啊……”
苦笑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刀光掠过,仿若划开了苍穹,撕裂了大地。
“继续。”二师兄冷冷地吐出二字。
被打中之后,二师兄的招式越发凶猛,比起以前是有过之无不及。
“喝!”“哈!”
二师兄大叫着,不断挥动手中的太乙刀剑,将我打得节节败退,我身上的伤痕也是越来越多。
反观二师兄,除了印在胸口上的那一掌——那对他几乎毫无作用的一掌以外,他硬是一点都没有受伤。
再承受了疾风暴雨般的招式,跟不上节奏的身体疲态毕露,连动作也开始缓了半分。
虽然有大师兄在,不会被当成沙包来打,可我就是不想要露出半分败象,苦苦咬牙支撑着。
对我来说,能坚持多一小片刻便是一小片刻。
“哟,今天干得不错嘛,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不知二师兄的话中是带有嘲讽意味还是称赞意味?
趁着一瞬的空隙,全身仅存的内力涌动,宛若涛涛江水不断流过山川。
我将剑指天,内力包裹了剑身,如飞鱼跃海般地挥出了逍遥剑法的第五式——
水天一碧。
一丝惊骇浮现于二师兄那狂野不羁的脸庞上。
剑势潇潇,撕碎了二师兄的衣角,原本就略为褴褛的衣衫此刻是更为破碎。
因常年被阳光曝晒而变得古铜色的线形腹肌露出,呈现于两人人眼前。
二师兄收起了刚刚无意露出的惊骇。
他的傲气被激起了。
“小子……那么就试试我这一招。”
狂傲。
二师兄把刀剑横于胸前。
危险的气息迎面扑来。
迅雷划破长空,雷霆肆虐,压倒性的内力如泰山崩,压得我无法喘气。
二师兄额上青筋暴露,眼睛放出火一样的光芒,叫人看了十分害怕。
一阵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手上的剑传来的剧烈震荡震得手臂都麻了,雷霆般的内力爆开,随着再一阵的金属摩擦声,五指失却了力。握力一消,剑刃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绽出万般灿烂的澜光。
内力贯涌,一步而跃,太乙刀剑就在刹那之间降临于双肩。
“阿棘,住手!”
大师兄喊了一句。
我望着那对刀剑所释放的慑人之气,一瞬,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
我想躲开。
但却是因乏力而办不到了。
血光溅起。
撕开了一道深长地伤口。
好疼。
我好像瞧见二师兄的瞳孔剧烈收缩。
单膝跪地。
血液不停流下,顺着腿部流入大地。
一滴滴的血从头顶滴落。
“阿棘,你太冲动了!”大师兄的语气带上了一些责备的意味。
要不是大师兄及时以内力击开二师兄的刀剑,使之偏离了几分,恐怕我现在早已因遭到重创而晕迷了。
“谁……谁知道这个小子躲不开啊!”二师兄说道。
我低着头,努力吸气,每一呼吸之间带着强烈的剧痛。
淌流的鲜血模糊了视线,剧痛使得我无法抬头看着他们的表情。
二师兄,你就是这样说话的吗?
我很想将这句话说出口,可是虚弱的身子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大师兄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了我的伤势。
天蓝色的衣衫已被染红,并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里头的伤口淌着鲜血,一片血肉模糊,看得触目惊心。
大师兄紧锁眉头。
“臭小子!你是求胜心太强了是不!竟然在切磋的时候伤得你师弟如此严重!”
师傅这时也因这地一时的吵闹声被引了过来。他一见此景,就不由得怒道,恶狠狠地盯着二师兄。
银须因怒意而发直,双眉似是燃起了青火,不断冒烟。
二师兄目不转睛地看着沾染血液的太乙刀剑,一时默不作声,欲言又止。
他再度望向伤痕累累的我。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无论是向我表示歉意的,还是关心我的伤势的,抑或者是嘲讽的。
二师兄依稀叼着树叶。
只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难过?担忧?还是幸灾乐祸?
“唉……轩儿,你就把他送去神医那儿去吧。”师傅软下了语气。
“是。”大师兄双臂微微使力,将颇为瘦弱的我抱了起来。
我卷缩在大师兄怀里,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
或许是失血过多而导致体温骤然剧降,周围的世界如严冬般寒冷,就连吹来的暖风也是冷得刺骨。
我粘着大师兄,想要以他的身子取暖。
不知我上一次体验到这种严冬的寒冷是什么时候了?
一路飞奔,一双靴子也不知踩过多少落叶,溅起多少水滩。一贯端严和煦的大师兄是忧心忡忡,那英气纵横的双眼上满是担忧,生怕我受了重伤而导致经脉受损的下场。
在大师兄抵达了忘忧谷之时,我的意识已然涣散,与这个躯体、这个世界断开了链接。
我抵御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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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明月,渐渐升向了那高深莫测的天空。
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了月华,好像笼起一片轻烟,朦朦胧胧,如同坠入梦境。
月明星稀。
几颗星儿遥遥悬挂于天际,让人想够都够不着,只能与它相望,望着它在无边无际、灰蒙蒙的天空上闪烁。
夜晚,逍遥谷陷入了寂静,就连风吹声也听不见一分。
万物已入眠。
我幽幽睁开了双眼。
依然熟悉的房间。
我究竟睡了多久?
望下,身上已被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衫。
胸口被包扎着,并传来隐隐阵痛。
无力地从柔软的床铺起身。
探开帘子,从窗口望出去,对面是经常只有老胡在使用的打铁铺,只见构成屋顶的屋瓦刷上了一层白霜,我才得知今晚的月光是那么洁白。
鼻腔传来浓郁的药味——那是从被包扎的伤口上传来的,就连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被拭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
那些药膏涂得仔细、均匀,这只有大师兄才能涂得到。
看着月亮温柔地释放着朦胧的光辉,我不禁想起了大师兄的笑脸。
细细回想,整日在外找人打架的二师兄,他回来时总是伤痕累累的,也是被大师兄抓着,在他自己的吵吵嚷嚷——嘴上硬是拒绝给大师兄敷药,和大师兄的碎碎念下,给大师兄的指掌在身体上摩挲,让他敷药。
大师兄就是这样,大小事都要给他一人包办。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正在神游的我拉回了现实。
门外的那人也没有询问我的意见,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令我微微感到惊讶的是,来者竟是二师兄。
他似乎有些疲惫。
“二师兄?”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避开对方的直视。
二师兄沉默了好一阵。
“你醒了?”
“我这不就醒了吗?”
我扫了他一眼,他已卸下平时总挂在身边的太乙刀剑。
“喂,你没事吧?”二师兄忽然问。
我失笑:“怎么可能没事?不过现在是好多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勉强看清了二师兄的脸庞,平素凶神恶煞的表情挤出了一丝难有的柔和。
凶气与柔意,两个相悖的属性此刻出现在二师兄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无比别扭。
“这里有些疗伤的药膏,拿去吧。”二师兄接着丢给我了两瓶药膏。
黑暗之中,我仅能勉强看清物品抛来的轨迹,我在慌乱之中接着了两瓶药膏,可却使得伤口轻度裂开。
“嘶……好疼。”我捂着胸口,紧锁眉头。
“还说没事……看,这不就疼了。”二师兄连忙上前察看我的伤势。
我幽怨地看着他:“这还不是你搞的。”
“行了行了,让我打开,看看伤口怎样。”
看着二师兄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无奈的我只好让二师兄打开包扎。
不得不说他打开包扎的手法生疏,弄得我都疼了,打开后我已是大汗淋漓。
二师兄仔细探察了一会儿,道:“伤口又裂开了一些,我为你敷下药吧,敷药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愈合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迟迟未动。
这真的是白天那个凶神恶煞、整日追着人家猛打的二师兄?
还是到了晚上他就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喂,你还要不要我帮你敷药的啊!”二师兄抬高了音量。
“好吧好吧,赶紧些,我还要睡觉呢。”我答道,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师兄真的可以吗?
他将药倒在手掌上,因常年练武而导致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老茧,粗糙无比,他就用着那温热的手为我敷药。
二师兄似乎没有太多为他人敷药的经验,他的力道经常把握不稳,按得我的伤口直发疼。
“唉呀呀,二师兄轻点!疼啊!”
“啰嗦!”
他嘴上凶恶依旧,但手上却是放松了力度。
过了良久,二师兄才重新将胸口包扎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二师兄,那是你新研发的杀人手法之一吗?
“这下没事了吧?”他问。
“有……有……很有……”我慢慢地说。
“什么事?”
“给你弄上一顿后,我觉得好像死过了一会儿。”我呵呵笑道,早上给他狠狠砍了一刀的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你小子……”二师兄也不知该接什么话下去,他顿了好一会儿。
“没事的话我这就走了。”二师兄道。
话音落下,二师兄提脚就往外走去。
不知何故,我突然想向这个平日一直和我拌嘴、打闹的二师兄说声谢谢。
“二师兄……”
“啧,别烦了。天色都这么晚了,我要去睡了,有什么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二师兄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莫名,无法形容的感觉缠上了我。
我浑浑噩噩地睡去。
明日,大师兄将昨日之事告诉我。
我方才知道。
二师兄那晚站在外边守了一整晚。
——【东方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