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池寒离开杨明清的别墅时,已是凌晨一点了,对着夜色中的点点繁星,殷池寒本想拿烟的手还是触到了口袋里的那封信,信是随着日记一起寄来的,是柳青盈的笔迹,信中写道:
“寒少,多日未见,最近可好?那一日实与你同一班机,只是P国予你是个中转,予我却是目的地。用父亲留给我的基金经营了一家服装公司,原来远离帮派的是非之争,是多么的安心,而我终于可以安然地入睡了。
知道你一定会担心阮若依的安全,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从未将她的名字告诉曾子夕,但精明如莫刚峰,一定会猜到的。
随信附上家父的日记一本,里面的内容应该可以帮助你:对莫刚峰的了解愈多,愈能使你有把握照顾那个你想要照顾的人的安全。虽然妒嫉她,但看了日记后的我,只是希望她和我都能得到幸福,可能是因为我和她的相像,人生旅途,能遇上有着和我姑姑一样眼睛的她,也是一种缘分,何不放下那些恩恩怨怨,好好珍惜呢。
我如早些看到日记,可能就不会发生这许多事,但也不会认识你了,所以冥冥中自有安排。你也不必过分纠结她的命运,我也不必抱怨老天爷对我的不公。
最后唯望有朝一日,你能将这本日记亲自送回给我,或许,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当日从你身上,我究竟偷走了什么。”
信末尾的署名是“一如既往的等你,青”。
殷池寒终于还是抽了一根烟,吐出的烟圈中,浮现出阮若依俏丽的容颜,但不知为何,又幻化成了柳青盈。
殷池寒赶忙掐断才抽了两三口的烟,用力地踩在脚下,快速走进车里,开下了山。
也是若依结婚的前一天,不过是在杨明清和殷池寒会面的更早时候。正是下午天最热的时候,从H城中区的一幢办公大楼往下望,街上行人稀少,估计都躲在餐厅、商场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孵冷气吧。
“亚若,最近你的生意一定很好,不然,怎么会租这里地段最好的写字楼作为你的办公室呢?”站在落地窗前的男子在看够外面的景色后,转身说道。
“风景真的不错。”又加了一句。
“雨少,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你堂堂的莫家公子肯关照我,我估计还守着我那破旧的小房间,等着接那些无聊的小案子。”
“怎么,你现在都接大案子了。”莫飞雨好气地笑道,“你可不要告诉我,我让你查的都是大案子;别想趁机贬低我,实则想提醒我你的工作效率有多高,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陈亚若也不介意莫飞雨的冷嘲热讽,毕竟是多年的老同学了。当年加入警队才一年的他,因为破获大案,再加上正好有一个高级职位的空缺,凭此殊荣,升上了警长之位。年少气盛的他意气风发,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瓦解H城各大帮派,结果却招来杀身之祸,若不是大学同窗莫飞雨赶来报讯,恐怕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虽然很奇怪莫家公子为何会来帮他,他要对付的可是莫家的天龙会呢,但是莫飞雨只是要他信他,看在四年同学的份上。那一刻,陈亚若选择了信任,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可能他没用莫家大少的名义吧。
听从了雨少的建议,陈亚若对着服务了才一年多的警队递交了辞职信,专心致志地接手了自己父亲早年开办的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利用了以前警队的人脉资源,倒也解决了一些雇主的委托。
可是,只是调查有钱人的外遇,或是其他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不能长久维持事务所的开销,更何况他父亲在经营事务所时,生意也是时好时坏,再加上他在这行名气并不响,幸好有莫飞雨这个大股东的背后支持,令他撑过了些许难关。
阮若依那年来找他帮忙时,他还在读大学,只是偶尔在父亲的事务所帮忙。是看在中学同学徐皓皓的面子上,才接了这单CASE。其实,只是让阮若依体验一下侦探生活,让她能够入戏,也谈不上什么CASE,轻轻松松,几天功夫,就能有钱入账,也算是笔意外收入。
但是奇怪的是,阮若依竟然会绕着弯向他打听天龙会的事,虽然阮若依用的词很隐讳,什么“我很好奇了”、“H城原来是这样啊”、“听徐皓皓说呀”等这些含糊其辞的引语,但当陈亚若把她当一个笑话讲给同寝室的莫飞雨听时,莫飞雨却认真了。
也不知道莫飞雨打听到了什么,陈亚若就按莫飞雨的关照,将天龙会的事对着阮若依说了个大概,尤其是杨明清这个名字,照莫飞雨的说法,一定要让阮若依知道明少的存在。
果然,阮若依在听到了杨明清这个名字后,便再也没有在事务所出现过。
当年的陈亚若并不清楚雨少的做法,但今次,莫飞雨急召他做事,竟然是暗中保护阮若依安全,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事。
“雨少,你的阮小姐还真是受欢迎啊,就我这几日观察所得,对你的委托,我下的结论是即使没有你的保护,她也可以无恙。”
“那明天的婚礼呢?”
“有点麻烦。”
“你之前的意思应该是万无一失吧,不知是我理解力有问题,还是你想表达的是另一种‘无恙’呢?”莫飞雨一直是爱较真的男人。
“雨少,伊竹辉的态度决定一切,这非我能控制的。如果你希望阮若依不受一点伤,那你最好把她藏起来。”每次陈亚若无能为力时,就把‘皮球’又踢回到了莫飞雨这里。
是的,当莫飞雨对身边的女明星感到厌倦,寻找下一个目标时,偶然翻到的某时尚杂志里,赫然有一篇关于阮若依的专访,吸引他的自然是那张受访照片,那双酷似他早逝母亲的眼睛,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陈亚若何时坐到自己的身边,都未曾发觉。直到听到陈亚若大叫一声“不是吧,你们父子竟然喜欢同一个女人”时,才开始打听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
待陈亚若说出阮若依去事务所的表现,当时莫飞雨的心中也是充满疑虑,甚至有着和陈亚若一样的想法:有个新上位的小明星竟然对他的父亲产生了兴趣,可能是想飞得更高,可能是求得包养。因为娱乐圈那些二、三流的小明星几乎都有这种想法,像莫飞雨之类的公子少爷早已司空见惯。
可是合上了杂志的莫飞雨,怎么也忘不了那双眼睛带给他的震撼,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把阮若依当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将她同那些小明星区分开来。
于是,他专程飞了一趟S城,用莫家大少的身份,查到了当年那份机密档案。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要找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父亲身边最重要的第二把手——杨明清。
回到H城的莫飞雨对着陈亚若耳语了几句,如他所料,在阮若依得知杨明清的名字后,就不再出现。
可是,从这天以后,阮若依就成为莫飞雨暗中留意的对象:她每部新片的发布会、每次活动的宣传,甚至关于她的每一份报纸、每一本杂志,莫飞雨都有参加,都有收集。
从小在有抑郁症的母亲身边生活,柳曼樱正常时会给莫飞雨讲故事、陪他去公园玩耍、给他做好吃的;病情发作时,对周围的人、事不闻不问,有时安静,有时哭泣,严重时会辱骂莫飞雨。这些使年幼的莫飞雨开始喜欢一个人独处,他的沉默寡言、孤僻乖张,让有时清醒过来的柳曼樱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毁掉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她和莫刚峰的孩子。
柳曼樱或许是怨恨过莫刚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真恋情,敌不过对方的浅笑盈盈、脉脉含情,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H城首富的独生女儿,身家不仅清白,而且矜贵;得陇望蜀,男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满足,对权力、对金钱,甚至对女人,可是那个毕竟是自己此生最爱的男人。
于是,在莫飞雨七岁的时候,柳曼樱带着他回到了莫家。许是回来的时机不对,正逢莫飞诗的五岁生日,放眼望去,但见莫刚峰的冷峻中带着笑意;夏婉霜那高高挽起的髻,曳地的紫色丝裙,一身的珠光宝气,愈发显得华丽高贵;就连莫飞诗也是十足的小公主范儿:白色的蓬蓬裙,新烫卷的秀发上绑着粉色的丝带,和她母亲一样,也是个美人坯子。再加上乐队的伴奏、宾客的谄媚,这些当场就刺激到刚结束长途旅行、神经本已衰弱不堪的柳曼樱。
那声枪声,彻底让莫飞雨的童年划上了句号,母亲在船上告诫的话语成为了她的遗言。莫飞雨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语,包括他的父亲。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每每想起,潸然泪下。
莫刚峰察觉到了莫飞雨的孤独倾向,听从了医生的建议,让他学拉小提琴,从此以后,莫飞雨的倾诉对象变成了一把琴,与父亲的交流仅限于对父亲的提问回答“是”或“不是”。对莫家的其他人则视而不见,在他眼里,这些人不管直接还是间接,都导致了他母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