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人如其名是个先生,这穷乡僻壤的,虽不是个险恶之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并不是享乐之地,本出不了什么文化人,不过齐先生是个特例,他诗书乐理,棋医术数都懂一些,家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套书排满了一个书架,这些书也是这个人烟稀少之地的唯一的书。
有人会想这个人铁定了也跟王爷爷似的外来的,这就错了,村子里年长的人不多,王爷爷算一个,可王爷爷来的时候,就四十左右了,那时的齐先生也还是个青年,二十岁出头。还有两位爷爷,一个是孙叔的父亲孙大爷,一个是寡妇刘婶儿的公公谢三爷。谢三爷年轻的时候也是壮实的小伙,但儿子结婚后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孙子虎子三岁的时候一次出去打猎再也没回来,也不知是死是活,大家伙组织了几个人去附近的林子河溪边一带搜寻了几天,也没什么结果。有人说,这里虽然鲜有猛兽出没,但是毕竟虫草繁多,出个什么意外也很难说。谢三爷一家也因为这突发的事件哭了好几天,不懂事的虎子看着爷爷妈妈伤心,又找不到爸爸,也跟着难受了好几天,大家伙也帮着去劝慰,给大人孩子送点吃的,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平复了下来。那之后谢三爷的头发突然白了许多,原本爱聊天的他,也不怎么说话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睛耳朵的也不怎么好使了,幸亏儿媳妇刘婶儿,一边照顾他,一边把虎子拉扯大,日子也算安稳。
算来算去,对这个人烟的历史,还能倒腾出点印象的就是孙大爷了。所以年轻好奇的总爱找个理由去和孙大爷聊天,希望能从他的嘴里了解一下这里的过去。人就是这样,生来就怀揣着一些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从哪里来,这个地方都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周围的人们都是这样,我该到哪里去?成长的过程固然不是一蹴而就,但这些有如十万个为什么里面的小问题却一直伴随着你我。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人们的选择越来越多,对过去探究好奇的比重日益减少了,然而在这里,还是单纯的那么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孙大爷是个和蔼的长者,每当有年轻人搭话,或是孝敬他,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也不吝啬,但却跟说书先生似的,娓娓道来,引的大家不间断地凑伙来听过去的故事。在这众多的故事中,今天要讲的就是这位神秘的齐先生。
“也无茶肆也无曲,白日窝棚夜里灯,几声闷喝醒心神,却有婉转醉人意”。
据孙大爷说,齐先生的故事不好说,你们几个又不是什么识字的人,问这干什么。张大哥家的小闺女思思抢着说:“孙爷,好爷爷,快说嘛,就是想听听,你看,虎子还给您带了刘婶做的酱兔肉!”“喔呵呵,这几个猴崽子没急,女娃子却急了”,孙大爷笑了笑,“思思,这酱兔肉用得可是张老四的酱油?”“是用的我爸酿的酱油,还有桂皮,大料,香油···那个····”,“好了好了,说起你爸就没个完”,孙爷爷笑着打断了思思,“就是就是,也不是什么大本事”,“谁说的,你爸会吗,虎子你说是吧”,虎子大名谢翼虎,是虎子他爸听齐先生说了个“如虎添翼”的词后给他取的。虎子说:“嗯嗯,刘二哥,你就别欺负思思了”。刘二瞅了眼虎子,谐谑地笑了笑,又跟思思对着做了个鬼脸。“好了好了,还听不听故事了?”,孙大爷静了下众人,“再吵吵,这个窝棚都快被你们你一言我一语顶跑喽!”,“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孙大爷又转头对右手边的铁匠王铁林,外号“王大锤”家的儿子王金刀说:“金刀,你去找你孙叔打壶水来”。“好,那您可得等我回来再说~”。金刀急着说,身子已站了起来,听实了孙大爷说了句好,立马跑着去找孙叔去了。话不多说,一会儿就取了壶水来。又拎着几个碗,围着石盘桌摆了开来,倒上水。孙大爷手捻了一块兔肉,嚼了嚼,“嗯~,味道真不错,来孩子们,都吃点”——众人于是各吃了一点——又喝了口水说道:“好吧,给你们讲讲!”。
这齐先生,有个外公,外号“一笔仙”,听说就是字写得不是一般的好,懂得人都说写字写到齐老先生那样,也算是神乎其技了。“孙爷,神乎其技是啥意思啊”金刀问,“哦,就是比如说打铁,打得跟你爸一样好似的”。“哦哦~”,众人哈哈大笑,“你们笑什么”金刀急了。“好了,我们错了,孙爷,您接着讲”。孙爷爷笑笑,接着说,可这位齐老先生,我也没见过,据说他死的时候,吩咐家里人把他写的字都烧了,一张也不能留。所以到现在已经没人见过他写的字了。“可惜了”,二哥念叨着。“就是,思思你觉得呢”,虎子瞅着思思说。思思皱了皱眉头,“别打断!”。这就是让人不解的地方,后来有人问过齐先生的父亲,齐先生的父亲说,老辈传下来的一句话,子子孙孙读书明理,但不可留片言半语遗世。就是说,老辈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识字,但死后写过的不能留着。多了也没说,其他的人知道他的脾气,也就没人再去问。倒是听金刀,孙大爷指了指金刀,你的爷爷说过,好像齐老先生那一辈人,就是咱这个地方来的第一茬人。“哦哦,原来是这样”,思思若有所思的说。“我爸也没跟我说过这事”,金刀抢着说。“这个,估计你爸也不知道呢”,孙大爷说。“那后来呢,齐先生呢,他从小识字,就一直在这里吗,为什么不出去呢?”。“对啊对啊,我跟我爸那天去打猎,还碰到几个穿着体面的人背着大包拄着拐杖,一问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总之是外面来的,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先生也没出去过吗?”二哥期待地看着孙大爷。没有,这里最近几年常有外面的人进来,也不奇怪,但我们那时候,就只有我们这几家人,齐先生,大家只是因为他识字懂得多,叫他一声先生,不过我知道的他一直都在这,没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