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景江推门探头进来时,祁丹正在打电话,看到彭景江,就示意他先坐到桌子对面的椅子上,继续通话。彭景江无所事事地一会儿盯着祁丹看,一会儿又把桌上的职位牌拿到近前端详,继而又把职位牌放到嘴边用哈气哈了哈,抽出衣襟一角,仔细地擦试一遍,放到桌上。
祁丹打完电话,半开玩笑地把职位牌拿过去,摆到一边说:“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就像小孩一样不能消停一会呢?”
彭景江嬉皮地一笑:“嗨,你说怪不怪,我在您面前还真就大不起来。这不时不晌地,祁处长急火火地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呀?”
祁丹看了看表,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拿起小巧的挎包对彭景江说:“你跟我走。”
彭景江站起身问:“您让我跟您上哪去?”
祁丹前面走着打开门,回身对彭景江说:“你先别问了,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彭景江狐疑地跟着祁丹走出门。祁丹关上门推了推,径直前面走了,彭景江赶紧跟上。
祁丹打开印有“工商监察”客货两用车的车门,对彭景江说:“你开上你的车,跟着我就行了。”
两车一前一后地在公路上行驶,等红灯,过绿灯,转弯,最后拐上人行道,在一家门面不大的整容医院的门前停下。祁丹下车,等着彭景江下车后,就往门里走。彭景江紧走几步,拉住祁丹问:“我说祁大处长,咱到这儿干什么呀?”
在二层门里,祁丹看了看彭景江缠着绷带的手指说:“大小也是一个老板,经常与人接触,整天缠着个布条子多碍眼,我要给它整整容。”
彭景江一听,把手背到身后,大声说:“整容?怎整?我可不想开刀!”
祁丹随手拍了他一下:“这是医院,说话小点声!什么开刀不开刀的,这是我的一个熟人,我跟他都说好了,是给你做一个仿真手指。”说着,拽了他一把,“走吧。”
彭景江还想要说什么,看到祁丹已推门朝前走了,赶紧跨上一步,为祁丹把着门,跟着她走上楼梯。
来到一个门诊室,祁丹带着彭景江走进去,一个中年男大夫赶紧站起身与祁丹握手:“你们来了。”
祁丹稍一欠身,对大夫说:“这就是我说的朋友彭景江。”继而又指着大夫对彭景江说:“这是陈大夫。”
彭景江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陈大夫您好!”二人握完手,陈大夫边坐下边招呼她俩也坐下。
坐下后,祁丹说:“陈大夫,人我就交给你了,你看看怎样给处理得好一些?”
陈大夫笑着说:“祁处长放心吧,没问题。”说完,又看着彭景江说:“咱们到里屋处置室先看看?”
祁丹站起身,对彭景江说:“你跟陈大夫看看吧,有什么想法跟陈大夫沟通,过后告诉我。”又对陈大夫说:“做什么样的好你们商量吧,我局里有事先回去了。”
陈大夫摆摆手说:“祁处长放心吧,有事忙你的。”就打开里间处置室的门走进去。
彭景江看了祁丹一眼:“我……”
祁丹推他一把,说:“快进去吧,配合好大夫,别的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说完,一个再见的手势,走了出去。
火锅店二楼的一个隔间里,祁丹与彭景江相对而坐。桌上的鸳鸯火锅蒸腾着热气,旁边摆着几盘肉卷和青菜、蘑菇等。祁丹面前是一杯饮料,彭景江手边是两大杯扎啤。
彭景江反复看着、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宽边的金戒指,掩饰不住喜色地赞叹说:“现在的科学真是发达,人们也能想象,这假……啊不对,是仿真,这仿真手指戴上,灵活自如不说,还一点也看不漏,真好!祁处长,这我可要真的感谢您呀!说好喽,这顿饭一定我请!”
“有啥好感谢的,”祁丹轻呷一口饮料,接着说:“自从你送菜去我父母家后,他们家中几乎就没再买过菜,什么换水龙头、通下水道、换煤气罐的你都包了,把老两口感动的稀里哗啦。我这只不过是圆了他们的一个心愿而已,不足挂齿。”
彭景江说:“要按这么说,您祁处长为我办了那么大件事,还为我找人整形手指,光这戒指就三千多,我……不行,我得把钱还给您!”
祁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彭景江,直看得彭景江有些发毛。他在自己身上查看了一遍,有些心虚地问:“祁处长,您
说,我……哪有不对的地方吗?”
祁丹启齿一笑,露出整齐而美丽的白牙:“以后在私人的场合里就不要叫我祁处长,也别总是您您的,听着特别扭,我是五八年的,应该比你大,”见彭景江点头认可,就接着说,“你以后就叫我祁姐吧。”
“真的!”彭景江兴奋地对锤着拳头,“那我就套近乎了,这姐我叫定了,一辈子都不改啦!”
祁丹看彭景江像小孩的样子,抿嘴一笑,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说话也就不再介意:“我回去我妈就跟我说,这彭老板哪像一个老板呐,简直就是雇了一个不花钱的采购员和力工!他们非要我答谢你。这可让我犯难了,这给钱给物地你也都不缺啥呀,正好我熟悉陈大夫,就咨询了一下,他说可行,我就一举两得,既了了老人们的心愿,更主要的是恢复了你老板的庄严形象。”
彭景江仰脖“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扎啤,抹着嘴说:“祁姐,啥也别说,你能瞧得起我,我为你干什么都心甘情愿,而且还特别地高兴。往近了说,我是你弟弟,你父母就是我的爹妈,以后家里的事我更是负责到底了。”
祁丹马上绷着脸说:“既然你张口闭口地喊我姐姐,那姐姐为弟弟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嘛,记住,以后不要再提钱了!”转而她又一笑,“有你这一个弟弟也挺好的,你也确实挺讨人喜欢的。我妈就特别喜欢你,一劲儿地对我夸你,说你朴实能干,有眼力见儿,说话还风趣,比她自己的儿子强!”
彭景江骚着头皮,支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末了,豪爽地端起扎啤:“来,祁姐,走一个!”与祁丹碰了一下,几大口把杯里的酒喝干,喘着粗气说:“行,我听你的,老人家这心意我应了,姐姐对我的情我也领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弟弟!”
祁丹甜甜地笑着说:“这就对了。”拿起筷子,给彭景江夹菜,“来来来,吃点菜。”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彭景江感觉到心跳加速,脸在发烧,心里蓄谋已久的话不觉间脱口而出:“祁姐,我觉得你崇高圣洁,美丽漂亮,简直就不是一个女人!”
祁丹认为他是酒话,也就接着他的话,玩笑地说:“你真会夸人,不仅我不是女的,就连人都做不成了。”
彭景江扎扎着手急急地辩解:“你不要误解,我是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应该……应该是一个天上的女神——天仙!”
祁丹忍俊含笑:“按你说的,我还是不食人间烟火呀。”
这下急的彭景江直拍脑袋,红脖涨脸地说:“你说我的文化怎就这么浅呢,连个表达的话都说不明白,让姐姐见笑
了!我想说的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就像……”他粗大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越是急越想不出合适的词。
祁丹收住笑,把他的手轻轻按下,彭景江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祁丹收回手,点点头说:“我刚才是开玩笑,我知道你对我是真诚的尊重,你说的也都是心里话,我高兴你对我的评价!”
彭景江一把抹去头上冒出的汗珠,有些羞赧地说:“真的?那我……,说心里话,我还从没这么用心的夸过一个女人,你是第一个能够打动我的女人!”
祁丹有所感触:“我感觉到了,你是不愿和女人打交道的。”
聊到自己能掌控的话题,彭景江又恢复了以往,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有古训,一个要做事的男人,一定要规避女
人,因为女人是灾根祸水,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当然……当然你是例外的。”彭景江不忘眼前的也是一个女人,适时地缀上一句。
“所以你就不屑与女人往来,就是打交道也是冷眼相待,咱们初次照面你也没例外呀?”祁丹心有余悸地说。
彭景江自知理亏,还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我说的是那些一般的女人,你跟她们不一样,我了解了你,不就对你另眼相看了吗?”
“哦,”祁丹故意领悟似的点点头:“那我要替女人们谢谢你了,感谢你为我们女人绿灯放行。今天有我一个人,以后就会有一批人,也许你的事业要靠女人发展呢?”
彭景江一个愣神,觉出了祁丹话中的弦外之音,想了想,说:“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巴不得地心甘情愿,乐于依靠。”
祁丹摇摇头:“我想说的是你要转变观念,要依靠一切可以依靠的力量,而且女人不一定就非得是我,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还有妻子,将来有了自己的事业,也离不开女同事、女员工,所以,不要轻视女人,更不要歧视女人,只要能对你有所帮助,男人、女人都要一视同仁!”
彭景江像不认识似的认真地看着祁丹,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姐姐,我明白了,我接受你的批评,改变我的观念!”
祁丹追问一句:“那古训呢?”
彭景江骚了一下头皮,说:“古训也有特例,就像皇上都是男人的特权,可武则天、慈禧太后也能称朝天子呀!”
祁丹甜甜地一笑:“你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勇于承担,实事求是!”
彭景江咧嘴一笑:“姐姐说的也不全对,我最大的特点就是甘为折服者死,所以,我愿意听你的。”说着,他举起扎啤,“来,咱们姐弟以心换心,好好干一杯!”
祁丹也举起饮料,与彭景江碰了一下,相互看着,各自喝干了杯中液体。
就这样,祁丹这个女人,用柔柔的慧情,把彭景江的心彻底征服了。
此后,彭景江只要一安静下来,祁丹的形象就时不时地在他的脑海中不可抗拒地浮现出来。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从来不对女人上心,可竟会被一个女人所吸引,所折服。从心里说,他特别喜欢这个让自己服服帖帖的女人,欣赏她特有的甜甜的微笑,欣赏她的言谈举止,欣赏她说话的轻缓而舒曼,哪怕是严厉的批评,直接的拒绝,也让他觉得舒坦,觉得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理亏。已至于因为欣赏,感觉她的点点滴滴,都透着超然的女神气质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