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办公室里,苗犇仰靠在皮椅上,用肩膀和脖子,夹着电话手柄,腾出的两手,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摆弄着高档打火机,“哈哈哈”地聊得正欢:“什么我抖起来了?你老兄是钱挣足了,拿我开心吧。再怎么地我也是听人吆喝的,不像你,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呐。哈哈嗐,说熊瞎子那是打个比方,就是说你可以给自己做主,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你求我,这不见外了。想当年,咱们在一起风里雨里的一块摸爬滚打,也和彭总一起经历了那次铁路广告的争标。咱们是什么关系,有事你就直说,在咱这一亩三分地里,好使!哦哦,食堂采购的东西都集中到你那里去批发,行啊。哎,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千万别说这些,再说就见外了。对,这就对了!”这时,食堂管理员拿着一沓票据敲门,见没反应,就推开虚掩的门,探进头来,苗犇看到他,摆着手让他进来站在一边,嘴里继续唠着,“彭总那儿,没问题,这点事儿我还是能说了算的。行,到时候我跟彭总说一声。请吃饭?我看还是……啊,要和彭总见见面,叙叙旧,把以前的那几个老铁都找来,那行啊,不过,请彭总你得上个档次。皇家花园?我看行,你安排吧,彭总我负责。行,就这么定了,我等你电话。”放下电话,苗犇还沉浸在兴奋的回味中,直到食堂管理员来到桌前,他才醒过神儿来,问:“你要干什么?”
食堂管理员把手里的票据放到他面前,说:“苗总,以前都是简主任验收签单,现在他走了,我不知道应该找谁验收签单?就直接到您这来啦。”
苗犇把烟狠抽几口,顺手把烟蒂弹到门边,拿过票据翻了翻,起身说:“走,我去验收。以后再采购你直接找我就行。另外,我还要再查查你的进货渠道,看看怎样更方便,更合理。”说着,走出屋去。食堂管理员紧跟着出门,把门关上后,撵上苗犇,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皇家花园酒店豪华的包厢里,七八个人围坐在一个菜肴丰富的转桌旁,有一搭无一句地闲聊着,显然是在等待着贵客的到来。随着门开,苗犇先进屋,然后一个“请”的手势,彭景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桌边人立即起身迎上前来热情地问候。
最前面的是一个发福秃顶的男人,他热情地伸过双手拉着彭景江的手握着,说:“彭总彭大哥,你可来了,大家都盼着你呢?”
彭景江用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臂膀说:“我说你个孟魁,几年不见,越来越像老板了,有什么喜事啊,把大家聚到这么高规格的地方来?”
孟魁“嘿嘿”一笑:“我就是想见见彭大哥,顺便也把这些曾一块扛铺盖闯日子的兄弟们找来,一块叙叙旧。”身后的人也都跟着“是啊是啊”地附和着。
彭景江与大家一一握手寒暄后,在与孟魁的谦让中和众人的坚持下,坐在了主坐的位置。孟魁让服务员给众人一一倒满酒,端起杯说:“今天大家能赏我的脸,在此小聚,是我的荣幸。尤其是彭总彭大哥,现在是我市著名的企业家,也能屈身前往,让我脸上生光。今天就是两个含义,一是让哥几个聚在一起,加深一下情谊,以后有可能时,相互帮衬一下;再一个就是备此薄酒答谢彭总彭大哥,他们公司食堂专用我批发的各种食材,让我有了利益保障。来,大家端起杯,走一个,谢谢彭总彭大哥。”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也都把杯中的酒喝了,最后,众人把目光都集中在彭景江身上。
见大家都喝完,彭景江把酒杯放到唇边也要喝,被身边的苗犇拦了一下,说:“彭总,说几句,大家都想听您说几句。”孟魁见机也鼓着掌说:“对对,彭总彭大哥,给我们说几句吧。”接着,大家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彭景江朗声一笑:“哈哈,都是过命的兄弟,就不要这么讲究了。今天来见到大家,想到以前的艰苦日子,看到兄弟们都过得挺好,心里很高兴。‘愣奔头’,啊不,是苗总跟我说了孟总要和大家聚一聚,本来今天我有个重要客人要谈业务,我推了,让我们祁总去和他们谈,为的就是能会会大家。分开几年了,大家都为生计各自拼搏,也很少见面,我今天把话先撂在这儿,以后大家有什么事需要我,尽管说,我不在就找苗总,能办的,绝不含糊,这酒我干了。”说完,仰脖一饮而尽,咧着嘴把杯底亮给众人看。众人有的喝彩,有的给夹菜,彭景江挡也挡不住,坐下时,面前的菜盘里,已堆满了各色海鲜、菜肴。
彭景江见状,笑着说:“这有朋友就是好,处处都能体现出来。”
孟魁接过话:“是啊,有彭总彭大哥这样的朋友,我们荣幸加高兴。”说着,用手招呼来服务员,“来,把酒都满上,为了朋友的话题,咱们再干一杯。”
趁服务员倒酒的空隙,彭景江饶有兴致地说:“要说朋友,也要分几个层次,能给你锦上添花的,那是商圈里的哥们;能为你雪中送炭的,那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能与你有难同当的,那是过命的兄弟,彼此心有灵犀的,应该是异性,那就是红颜知己喽。哈哈哈!”
孟魁眯着眼睛,坏笑着说:“这么说,彭大哥一定有自己的红颜知己啦?啊?”众人一阵哄笑。苗犇左右看看,没有笑。
彭景江一本正经地说:“这朋友圈里有属于自己的红颜知己,那是正常的事,至于是谁,无可奉告,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啊!哈哈,来喝酒!”
众人笑着,应和着,跟着彭景江举起了杯。只有彭景江身边的苗犇,表情淡漠,慢吞吞地举起了酒杯。
酒过几巡,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荤一句素一句地你来我往,时不时地轰出一片哄笑声。这样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有钱人,那几个做小本生意和靠卖手艺养家糊口的人对有钱人深恶痛绝,有的说有钱人心最黑,那钱都是坑蒙拐骗得来的。有的说有钱人最没人性,钻到钱眼里连亲娘老子都不认。自认为算是有钱的孟魁心虚地看了看彭景江,见彭景江仍是微笑着听着大家的议论,没有半点难为情之色,就端起酒杯,打起了围场:“来来来,咱们边喝边说,要我说呀,咱们最有钱的是彭总彭大哥,可他还是那样仗义亲切,一点也没有瞧不起大家的样子。所以我说呀,这人啊,不在有钱没钱,还是在于人的品性。来,为彭总彭大哥的企业越来越兴旺发达,大家再走一个。”说完,一饮而尽。众人也觉出可能有冒犯之嫌,纷纷效仿着孟魁,说着恭维的话,一个个都把酒喝了。苗犇端着酒杯,看着彭景江,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彭景江抬抬手,苗犇一仰脖,把酒也喝干了。
彭景江又成了众目的焦点,他把手中的酒杯转了转,放下说:“其实,有钱人和所谓的没钱人都有共同的生活需求,只是达到的程度不同而已。之所以有钱人会有重利薄情的现象,是因为他们只看重钱的商品价值,而忽略了钱的使用价值。只要钱游离于商品增值的范围之外,他们就会心疼而不顾人之常情了,甚至有时要不择手段地去攫取更多的利益。而反过来说,往往有钱人更愚蠢,为了所谓的财富,做出常人所不齿的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说是有两个富翁在花园里喝茶,谈起了发家史,各自都说自己创业艰难,吃了许多别人吃不了的苦,受了许多简直不是人受的罪。结果,攀着攀着就叫起真来,其中一位指着墙根一堆****对另一位说:‘你还别吹,你把它吃了,我给你五十万!’另一位刚要皱眉,但看到那位不屑的样子,心想,****难吃,可五十万的数目也值,吃!就故作轻松地吃了进去。那位见他真的吃了,很心疼钱,那毕竟是五十万啊!就极不情愿地开了支票。吃****那位很来气,就说:‘你别光说别人,那还有一堆****,你能把它吃了,我也给你五十万。’对方一听这五十万可以省下,就毫不犹豫地把那堆****吃了。两人硬撑着打了个平手,表面看谁也没吃亏,可细想,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就能平白无故地每人吃了一堆****呢?真是有苦说不出哇。细细地琢磨琢磨,哈哈,这里面还真有着微妙的道理呀。”
“好,这故事好!”“这蠢人不值得眼气,哈哈哈!”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彭景江喝下了杯中酒。
这时,彭景江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彭景江接起,苗犇示意大家静一下,欢乐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电话是祁丹打来的,她告诉彭景江与客户商谈的很好,客户准备签下一个货柜的单,她要带客户吃个饭,让他最好能去见个面。彭景江说自己就在皇家花园酒店,要她直接带客户到这里来,他安排包间。放下电话,他让苗犇马上去前台再订一个包间,祁总来时,让服务员把她们接到那里。一会儿工夫,苗犇回来了,说都办妥了,在天池厅。彭景江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夹,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苗犇说:“一会儿你把这两桌的帐一起结了。”接着,抱拳对众人说:“实在不好意思,客人来了,我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喝着,以后找时间咱们再聚。”说完,在众人的护送中,匆匆离去。
重新回到座位,苗犇借着酒劲儿,摆出一个主人的架势,把站在门边的服务员叫过来,指着桌上的空酒瓶要她再拿两瓶。
旁边有人劝苗犇说:“喝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够了,就别拿了。”
孟魁大度地说:“既然苗总要喝,那就拿吧。”
苗犇眼睛红红地说:“孟……孟总,你别……别多心啊,刚才你也听到了,彭总彭大哥买单,我要代表彭总彭大哥让大家尽兴。”说着,对站在身边不知所措的服务员一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酒哇!”服务员应声离去。
人们都散去,只有孟魁守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苗犇。服务员进来,把一张卡连同清单发票交给孟魁。孟魁看了看清单发票后,随手放进兜里。把苗犇摇醒,说:“苗总,我送你回去吧。”
苗犇睁开醉眼,看到桌上的残羹剩菜和空荡荡的包间,立时酒醒了一半,问孟魁:“孟……孟总,他们……他们人呢?”
孟魁递给苗犇一杯水,说:“大家都吃得很满意,回去休息了。”
苗犇一口气把水喝干,突然想起,连忙起身:“哎呀,我得去买单!”
孟魁把他拉住,让他坐下,把卡放在桌上说:“单我已经买完了,这是这个酒店的贵宾卡,卡里面还有五千来块钱,你拿着,以后来这里也方便。”
“那可不行,我没买单就不像话了,还拿你的卡,这让彭总彭大哥知道了还得了了。”苗犇拿起贵宾卡就往孟魁衣兜里装。
孟魁抢过贵宾卡硬装到苗犇的衣兜里,捂着说:“你就别跟我争了,你能多照顾我就什么都有了。走,我送你回家。”说着,孟魁把苗犇的胳膊揽到自己脖子上,连架带扶地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