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打开，一道身影长身玉立，慵懒随意地倚在门边，精致清贵的脸庞上是一片复杂的神色，定定地看着他，眼底仿佛压积了千万，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是雪梓。
“的确，那又如何？”百里轻染没有否认，雪梓是他以心头之血化出的帝灵，两人之间心有灵犀，互相感应得到，就算他不承认，他也感觉得到的。
雪梓没说什么，目光沉着地看了他许久，忽而一笑，变戏法一般从袖中取出几坛酒，提议道，“要不要喝两杯？”
“好。”
百里轻染应了。
两人没有在书房肆意畅饮，而是到了蓬莱仙宫中一处景色雅致幽丽的地方，连曾经的梦华都不曾来过。
那里以水为地，遍地生莲，水上亭台楼阁，轩榭长廊，弥漫着清雅干净的莲香，不浓郁，却让人心神一醒。
起初，雪梓沉默寡言，眼里蓄了太多太多，酒过三巡，脸上稍带醉意，一双眼朦胧了起来，看着百里轻染‘变成了’好多个，笑了，有些傻，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吗，我很感谢你，也很憎恨你。”
“因为你，给了我生命，得以让我见到了雨儿。见到了那一个最适合我的，也是我此生唯一所爱之人。她很好，好得让我感慨，梦华那样的人，能有她陪着。”
“可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和雨儿，何至于分离十三万年，何至于，我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承受着相思之苦。”
“我不止一次想去找雨儿，可我不能。梦华曾说，你相信我，倘若我不见了，一旦被你察觉出我去了缥缈宫，她就无法让你置身事外，无法保你安全。”
“我知道，梦华这人啊，但凡牵扯到你的事情，就完全没有了诚信。十三万年不见爱人，我如何忍得了。”
“我经常不在蓬莱仙宫，就是因为我经常去三生石那，我知道，她会常常坐在三生石旁，什么都不干，就是坐在亭内，不是作画，便是练字。这一下，就是上千年的时光。”
“我看那，这个天界，也只有她，会不把这千年修行的时光当作草芥了，毕竟她……只在乎你啊……”
雪梓渐渐开始胡言乱语，一边说，一边灌着自己，不要命似的喝，而百里轻染，虽然眼中略有醉意，心神却仍维持着几分清醒，听着雪梓的话，心下惊诧，却来不及多想，因为雪梓，也开始灌他了。
一杯接一杯地下肚，百里轻染总觉着这酒怪怪的，虽然味道用平日喝的红尘酿没什么区别，可是，他这一坦，怎么这么久都没完呢……
看着百里轻染醉倒在桌上，雪梓一扫醉酒之态，淡然地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叹息道，“百里轻染，你可不能怪我啊，都是梦华那家伙，条件太诱人了，没办法不接受啊。”
“做得不错，同从前一样。”
一抹白衣从暗处踱步而出，所到之处生灵丧尽，一双金色的瞳眸散着轻灵的光，那生灵便在转瞬之间活了过来。
一刹那，一轮回，一枯荣，一众生。
雪梓的视线触及那枯荣一瞬时，眼神一紧，眸中掠过隐晦的担忧，面上却笑着道，“你的修炼，看来进展不错。”
梦华如何能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款款走到百里轻染身旁，如画的眉眼染上一层欣慰，“你放心，我若撑不住，定然会保雨儿平安，保你二人，一世长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戳穿了心思的雪梓嘴角一抽，却仍是倔强道。
梦华也不理会这从十三万年前起就有的莫名其妙的傲娇姿态，只是坐到百里轻染的身旁，轻轻拉过他垂在身旁的手，唇角轻扬浅笑，让人感觉阳春白雪，春暖花开，那一瞬，仿若满地昙花盛放，绽出它们光华灼灼的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