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瑜醒来时孟姬正在她身边做针线,转头笑着问:“三儿这一觉睡得可好?”
苏孟瑜呆呆的想:白亦开的哪里是安神汤根本是安眠药吧!本来还想听消息的可是刚被碧水抱到床上就睡着了。
“阿娘在给阿姐做衣裳吗?我也要!”
“这件给你穿。”
“太大了。”
“过几年就能穿了。”
苏孟瑜一愣:“阿娘,师傅给您切脉了吗?”
“哟,已经叫上师傅了,饿不饿?”孟姬温柔的牵起她的手问。
这时碧水端了莲子羹进来:“瑜娘子醒了?喝碗莲子羹吧?一会儿就吃午饭了。”
碧水的眼睛红肿,虽然上了粉也看得出来。
苏孟瑜看得心惊,这会儿只想立即找白亦问个清楚。心不在焉的让孟姬喂了午饭便要回房。
“阿娘别再缝衣赏了,好好歇个午觉。”
“好好好……阿娘的三儿也会心疼人了,乖囡囡……”
孟姬将苏孟瑜搂在怀里紧紧抱住:乖女儿,阿娘没有时间歇午觉了。想到即将到来的永别,孟姬心如刀割。
太阳威武的在天上发光发热,将军府内院却沉沉睡着,苏孟瑜一路溜到内院门口,贴着墙站了,微微喘着气,汗湿的头发衣裳黏在脸上背上让她不太舒服,“嘚~~哈,嘚~~哈,嘚~~~嘚~哈”苏孟瑜默数着蝉鸣:一、二、三……十,呼吸平静了,她轻轻挪到内院门房伸出两根手指扣着竹帘子悄悄掀起条缝,守门的婆子已然睡过去了,她将帘子摆回原样,溜过屋角一看,眼睛弯了弯笑了,跟前世一样,那婆子只将门虚掩了。
她扶着门打开,门檐正中用红布条栓了个铃铛,她将门开到铃铛处停下,侧身钻了出去,蹲下身用石子比着门在地上划了条一指长的线,再轻轻将门阖上。
内院门外是一个跨院,平时苏战和苏孟生就在这个院子习武,算是小型练武场,院子两侧的厢房摆满了刀枪剑戟,院子中间正对内院门的大屋就是将军府书库,书库一侧的通道通往外院,这里有一扇铁栅栏门,镶有暗锁,门关即锁。因为书库的房门开在外院,所以此刻正被苏孟瑜盯着的是书库的后窗。
苏孟瑜有些沮丧:就算窗子没关紧,可要想爬上窗台去,又谈何容易。
看着光秃秃的院子,苏孟瑜一时没了办法。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她捡了十粒石子,站回窗下她想:只能希望白亦在里面了。
下定决心,她开始往窗棱子上掷石子,六粒石子扔出去,窗子动了,苏孟瑜心里一喜,只见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和苏孟生差不多大,却像小秀才似的扎了逍遥巾。
苏孟瑜有些失望:“你是何人?怎么在我家书库,白哥哥呢?”
小脑袋的脸腾的涨红了:“我……我……在下……在下姓乔,名奇果,请……请多多……多多指教。”这是乔奇果第一次跟陌生人介绍自己,他有些紧张,有些羞涩但是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了的自豪和得意。
苏孟瑜仔细瞧了瞧,嘿,这个小书呆还真是乔奇果,小果儿前世可是他们的开心果。乔家几代都在苏家军效力,他爹乔境安是苏战的先锋将军,勇猛善战,却娶了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新婚第二天就率军出征抗击永辽的进犯,等击退敌军回来,儿子都过了百天,乔境安对自己一击即中甚是得意,于是给长子起名奇果。乔奇果的舅舅简先生是苏战帐下幕僚,为了外甥的这个名字气得一直都对妹婿不理不睬。可乔境安不以为意,他常年驻守军营,担心长子在母亲身边长大缺少男子气,在乔奇果三岁时就将他丢给简先生养着,说是开蒙。可他不知道的是堂堂先锋将军长子生生被养成了个书呆子。前世苏孟瑜他们在边城四处作怪时,小果儿就成了大家的捉弄对象。之后苏家获罪,苏家军编入乔家军奉旨回京郊练兵,领兵的就是乔境安,正是他对苏家的一份恩义,使得寿王答应救她,可寿王登基,瑜妃身死,乔家的结果可想而知。
“小果儿,你不午觉在书库做什么?可是简先生问你学问你答不上来?”苏孟瑜对乔奇果眨眨眼睛。
乔奇果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一时觉得“小果儿”这个名字实在不雅,一时又因被个小姑娘猜中了心思甚觉尴尬。
“小果儿,你何必如此,你爹是英勇善战的大将军大英雄,你将来肯定也是要领兵出征、保家卫国的,你好好想想,你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孔孟之道你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难道你长大要坐馆当先生不成?”
乔奇果觉得这小姑娘说的正是自己心里一直的想法,只是他不敢想更不敢做:“你叫什么名字?”他鼓足了勇气问道,心里却在打鼓:问小娘子闺名不合礼数呀,会不会被骂。
“这才对嘛!孺子可教也!我叫苏孟瑜,你可以叫我三儿,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乔奇果开心的笑了起来,不停的点头。
“小果儿,你见到白哥哥了吗?我找他有事。”苏孟瑜哄好了小孩接着问。
“白先生上午就出去了,骑马走的,可能去营里了吧。”
“不会的,他今早跟我阿爹告了假,他可有说什么?”
“没有……”乔奇果想了想道:“不过白先生看着像是又病了,脸色不好,一头的汗,衣衫都是湿的,上马的时候差点摔了,是不是去看病了?”
什么事能让白亦慌张失态?什么事能让白亦忍受汗湿的衣衫?什么事能让白亦旧病复发?苏孟瑜知道大事不好了!
乔奇果看苏孟瑜变了脸色连忙道:“你别急,白先生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三儿?……三儿?”
“别对任何人说你见过我。”
苏孟瑜穿过院子来到内院门边,蹲下身子将门开到之前用石子划下的痕迹处,悄悄溜了进去。
乔奇果看着虚掩上的院门想:不告诉任何人,那告不告诉白先生呢?
苏孟瑜回房看到奶娘还正睡着,转身去了后院,坐在葡萄架下的竹床上,这是她重生回来的地方。
一天一夜过去了,情况变得更糟……可是也才过去了一天一夜不是吗?
白亦一定发现了阿娘的身体有异才会失态……发现了总好过没发现不是吗?
到底是什么病?白亦去了哪里?……今晚戌时,他一定不会瞒着阿爹的!
……
“哎呦,瑜娘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多热啊,你身子还没好呢!”奶娘急急赶了过来。
“奶娘,知了一直叫。”
“母亲,您看,小妹早来了。”苏孟瑾的声音总是能令苏孟瑜瞬间打起精神。
“她呀,上午在我房里睡回笼,一觉睡到午饭,哪还能睡得着。”
“阿娘,是知了太吵了。”苏孟瑜撒着娇向孟姬靠过去,小手轻抚着孟姬的肚子,“阿娘,我不想要弟弟了,你一直都疼我好不好?”
孟姬一愣勉强笑道:“傻丫头,有了弟弟阿娘也一直疼你,傻丫头……我的三儿……”
苏孟瑜趴在孟姬怀里不敢抬头,怕阿娘看见她忍不住流下的眼泪,可她不知道孟姬此刻也正用帕子偷偷的擦去眼泪。
苏孟瑾帮着碧竹摆好茶水点心一转身就看到紧紧抱着的两人,笑嗔道:“天气热,母亲肚子大了,本来就苦夏。来,我教你怎么认针。”
做针线和想心事的下午很快过去了,晚饭前苏战和苏孟生回府,两人都沉着脸不说话,苏孟瑜心里盘算着晚上怎么问白亦,孟姬一边喂苏孟瑜吃饭一边觑着苏战的脸色,可始终什么也没问,苏孟瑾更是毫无存在感,一顿饭静悄悄的吃完,相信没几个人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饭毕,喝了茶,苏战突然说:“亦儿毒发了……”
“什么?他在哪里?”苏孟瑜急了。
苏战看了她一眼,继续对孟姬说:“明天起简先生随我去军营,我让奇果到内院来,你帮着照顾几天。”
“你放心,不如今晚就让他住进来,我这就去安排厢房,你看可好?”
“也好,你多费心吧…”
“碧竹,外院传话。”
“是,夫人。”
“阿爹,师傅怎么了?他在哪儿?谁在照顾他?”苏孟瑜心里充满了恐惧。
“别担心,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都回房去吧!”苏战不愿多说,携了孟姬就要离开。
“阿爹,谁帮阿娘诊脉啊?”苏孟瑜急切的问。
“三儿,你忘了,上午白先生帮我诊了脉的,已经确定是男胎,是单胎了。”孟姬深深的看了苏孟瑜一眼,笑着说。
“男胎啊…”苏战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三儿,别胡思乱想,明天阿娘弹琴给你听,乖…”孟姬轻轻拍了拍苏孟瑜的小脸,也叹了口气走了。
苏孟瑜非常懊恼,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白亦一定发现了严重的问题,阿娘也知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瞒住了,连阿爹也不说?现在该怎么办?
“三儿,你……”内书房里苏孟生搁下了笔。
“阿哥,师傅在哪儿?”
“三儿,白先生以前受过伤中过毒,现在是旧疾复发,他医术出众,你别担心。”
“我只问你,他在哪儿?”
“……阿爹不让打听”苏孟生沉吟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进山去了。”
“进山?进山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采药吧。”
“什么山?”
“就是北边的叠翠山。”
“叠翠山,那可离北辽不远了,怎么,你们想去叠翠山?”乔奇果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