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纳兰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正殿二楼，月上玖才松了口气，但隐隐间，似乎又有些失落。
半晌以后，月上玖才鼓起勇气，走出偏殿，跨步走进已然失去纳兰修身影的正殿一楼。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正殿一楼，漂浮着那般多的灵魄。
那些灵魄目光呆滞，眼神涣散，安静地悬浮在空中。大的不过一尺，小的才三寸。
密密麻麻的灵魄飘荡在正殿一楼的书架、柜子，甚至地板上，乍一看，颇有种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灵魄，三魂七魄被人炼化后所形成的类似于灵物一般的存在。没有切实作用，只是一种刑罚下的产物。
灵魄越大，证明其前世的修为越强，如今所保留的灵性也越强。往往修灵者被炼制成灵魄以后，就会烙上奴印。以灵魂的形势继续被修灵者奴役，欺侮。
这里这般多的灵魄，可见这座阁楼主人曾经的凶悍与冷酷。
那神秘老头将这些灵魄放在这里，除了奴役怕还有一层监视的意味吧。毕竟是一个族群最为重要的传承之地，功法秘术什么的必须得好好保护。
月上玖的走进，似乎将那些灵魄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唤醒。一时间，寂静的正殿一楼飞满灵魄。
阳光倾泻，照在不断漂浮的灵魄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唯美的样子，仿佛极光在头顶闪烁倾泻，灵动美妙。
因着灵魄已然失去肉身，是以他们的沟通全部是用神识传音来进行。有些弱小点的灵魄，甚至连神识传音都不能。
此时此刻，在月上玖的识海中，无数噪杂的声音纷至沓来，几乎将她的识海震碎。
“看，又一个新人！”
“哇，好弱哦！根本不及刚才那名男子强大！”
“怎么办，瞧她那般弱小，好像吞了她！”
“快看，快看，她居然在翻书哎！随手捡起的一本就是这一楼里最难搞定的秘术《玄》，哈哈，人肉虽然吃不成，但又有笑话看了。”
此时，月上玖因着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功法、秘术，其中甚至还有很多孤本、手抄本，是以格外兴奋。她低头看了一眼很是合身的蓝色湘裙，用力甩甩头，将那些有的没的全部抛出脑海，她随手捡起一本书，刚准备认真阅读，脑海中便响起一阵嘲笑声。
“刚才那名无比强大的男子只一个冰冷眼神，便让这一楼所有的功法秘术全都俯首称臣，不做丝毫反抗。这女娃子与他相去甚远，我赌她只能翻看《玄》前十页。”
《玄》是这一楼功法秘术中最难搞定的秘术。若一名修灵者能将《玄》征服，那他至少能翻动正殿一楼三成以上的书籍玉简。
“小十八，你也太看的起那女娃了。我赌她根本翻不开《玄》，一页都不行！”
“小九，作为一只灵魄，不可以那般绝对。我认为那姑娘心正气平，很是不错。至少也能看个五六页什么的。”
“我赌..”
“我赌..”
..
那些个灵魄仿佛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不断加价的同时，还上蹿下跳，如一颗颗胖胖的弹性球，折腾来捣鼓去，将整个正殿一楼弄得纸页横飞，玉简乱飙。
在华澜世界，功法的品阶是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排列的。之前纳兰修所教授给月上玖的《凌波决》和残缺不全的剑术玉简，纳兰修都未曾刻意告诉她到底是什么品阶的。甚至在月上玖执意相询之时，曾意味深长地说过，“此间世界，所有定品阶的功法并不止于品阶..安心修炼吧，小笨蛋..”
并且，在华澜世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奇怪现象，就算是品阶最低的黄阶下品功法，也会有自我择主的灵性。非合适、有缘之人，就算是修炼界大佬也不能随意观看黄阶下品功法。一旦使用蛮力，便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绝无例外。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华澜世界，能够拥有完全适合的功法对于修灵者而言是件很艰难的事情。那种事，不靠实力，不靠悟性，纯粹靠机缘。
历史上曾有个非常有意思的例子。
一名绝世废材因资质太差，直到七十岁还达不到琢玉一层。在寿命将近之时，他机缘巧合得到一本地阶下品功法，并能成功修炼。一个月后他筑基成功，顺利进入琢玉一层。堪堪挽回将死的命运，意外得了一百三十年寿命。
故而，这也形成了华澜世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凡能让越多功法承认的，资质越是绝佳，越是惊才绝艳。
纳兰修之所以被誉为花族这一代的绝世妖孽，就是因为三岁觉醒魂影（注：凡花族世家大族子弟，三岁便可尝试觉醒魂影）那年，他和一干觉醒了魂影的各族天才子弟第一次一同进入花族唯一一座功法传承的洞天时，让琅嬛洞天几乎一半的法决都认同了他。四年后，年仅七岁的纳兰修再次莅临琅嬛洞天，功法的认同率几乎达到了七成。七年后，因为一些原因再次来到琅嬛洞天的纳兰修被功法的认同率达到了恐怖的九成。自此，纳兰修花族第一种子的地位被彻底坐实。所有不服、不愿者皆俯首认同。
这件事当年被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花族之人都耳熟能详纳兰修的惊人事迹。甚至，连族外之人都惊动了。
在月上玖正式加入第七军团后，因为月上玖对于修炼的认知几乎没有，完全就是一个偏远到不能再偏远的山村里走出来的粗鄙少年，所以在受了几次月上玖的小白后，纳兰修便下死命令要求第七军团众人在半个月内给他普及一些修炼界的常识和基本知识，不管用什么方法。
也就是在那半个月，月上玖知道了有关功法秘笈的常识。
月上玖轻轻拿起《玄》，墨蓝色的封面一下映入她眼帘。古老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月上玖知道，这是一本极为古老的书籍，一本关于幻术入门的书籍。
一丝隐隐的波动倏尔在月上玖心尖落下，不知为何，她就是能明白，这本书，这本极为古老的书，认同了她。
左手轻轻翻开封面，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出现在月上玖眼前。
“玄，天也..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玄者，不明也。若明，若清，与玄之相差甚远也。玄者，真假虚实皆相应..玄，于妙，乃玄妙之道，暗合天理。玄，于易，乃玄易之道，变化也..”
一股明悟如潺潺流水，在月上玖心间划过。
不自觉地，月上玖又伸出手指翻开下一页。书籍，果然是胜地！
“嘶！”一片抽气声响起。
“快看，快看，他翻到扉页了。”
“哈哈，我赢了！我就知道湛老弄进来的小家伙没那么差劲。”
“切..”
看完了大纲，月上玖有一股极为强烈的渴望，她想要看下去，一口气把它看完。轻轻地拨动手指，月上玖又翻了一页。
“嘶！”
“嘶！”
连续两道抽气声，可见有多少灵魄被月上玖的潜力给彻底吓坏。
一页，又一页。伴随着无数灵魄心碎的声音。
很快，大半本书被月上玖翻完了。完全沉浸在书籍海洋中的月上玖，压根儿没听到一路的抽气声与心碎声。
“她翻了！她翻了！她翻了！”
“她、她、她又翻了一页！两百六十一页了！”
“整本《玄》不过三百页，大势已去啊！”
“才三层功法秘术的认同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没见过。”
..
半盏茶后，彻底将《玄》看完并记在脑海中的她感觉自己恍若新生。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这般观看。
心情倏尔舒畅许多的月上玖迫不及待地拿起下一本认真阅读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压根儿没想过，要是手中这书拒绝观看怎么办。
一本，又一本。
很快，正殿一楼三成的功法、玉简被月上玖看完了。因着是用神识扫读，是以月上玖看书的速度比之前世要快上无数个档次。
“靠！这都三成了，还没有一本书拒绝她观看。”
“能征服正殿一楼三成功法的天才，也就水王、无双少爷、火老大那几人以及他们底下最为拔尖的心腹而已。这随随便便掉入温岭地堡的少女，怎么可能那般凑巧，偏生是那样的天骄呢！一定是错觉，或者****运。”
“对啊对啊，若是那般强大，怎可能这年纪了，还在琢玉六层徘徊！”
许久没见人影的灵魄本是将这次试炼看作一场笑话，结果未曾想到，他们的先入为主，使得他们自己成为了一个笑话。
这是他们根本接受不了的！
三成，四成，五成。
一直到六成，才出现第一本阻止月上玖观看的功法。那本功法，名为《咒天》，是与诅咒有关的书籍。
“太好了，终于把她势头给压下去了。”
“本来按着这种趋势，我以为今日的她会来个大满贯啥的。”
“老天有眼啊，没让我们自己成为笑话。”
..
不以为意地放下《咒天》，月上玖又随手拿起另一块玉简。
《咒天》之事，仿佛一个意外的小插曲。之后的月上玖，依旧顺风顺水，直到看完正殿一楼八成半的书籍、玉简。
仿佛诅咒类的书籍与她相克一般，只要她拿起有关诅咒的书籍或者玉简，对方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便是同归于尽的强硬。
无奈之下，月上玖只得先挑能看的功法秘术。
倒是那群上下翻腾的灵魄像是疯了一般，不断在那儿左右跳脚。当然，如果他们有脚的话。
没有人注意，今天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那个在第七军团一直默默无名的少年，第一次在旁人眼中崭露头角，一如当年的纳兰修。即使如今的旁人，只是一群被不断奴役的灵魄，没有自尊，没有自我，没有自由。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月上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阳光打在东篱幽身上时他悠远的眼神和宁静的神色。直到现在，月上玖还是能够清晰地记得，东篱幽当时悠扬的语调和崇拜的描述。
“..当年的老大就是修炼界一颗冉冉升起的超级巨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光芒。他也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是花族当之无愧的第一种子。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花族子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那是弱者对于强者的绝对崇敬..”
三天后，将一楼所有能看的功法都细细看了遍的月上玖，面对一楼功法近乎九成半的认同率以及自身底蕴显著的提高，罕见地没有丝毫喜悦，而是眼神飘忽地看了一眼通向二楼的玉石楼梯。
纠结着，是否要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