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喜欢说,众生平等。
但众生如何能够平等?神要灭魔,妖要吃人,一者软弱,就必然处于不平等的地位。我们常说世界是残酷的,但残酷的何尝不是我们?千百年的征战,满目的疮痍布满苍茫的大地,到底是世界伤害了我们,还是我们伤害了世界?
战争,毫无意义的战争!都说我们人类在四界中是最弱小的,可是为何我们却不懂自怜,纷争比其他三界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悲的欲望啊,只要欲望存在,就没有人能令天地清明,战争的硝烟将永远弥漫在这片大地上!”
远处的烽火台埋没在一片火光之中,夕阳边上的残云被染得血红,烽火台四方均有硕大的火球轰炸下来,惊天动地的响声经久不绝,世界仿佛要在这一刻毁灭了。
然而离烽火台不到十里的地方,却是一片安宁,一白衣老者在半空中徐徐而立,遥望远方,轻轻地叹息着。方才悲天悯人的惊世之语,便是出自这位老者之口。
老者身后有两人并排而立,却是一脸木然,双目无神地直视前方,但身上穿着的风之帝国“风林卫”统领的铠甲,却令他们的身份呼之欲出。
堂堂“风林卫”的统领,却甘心站在这老者身后守护,不禁令人对老者的身份有所深思。
“轰”的一声,远处的烽火台终于倒塌,一头巨大的黑龙忽然从火光中冲出,向着老者这方而来。
那黑龙两翼伸展开足有二十米长,胸前两爪微微缩起,随时准备抓向敌人。黑龙硕大的龙首似是发现了老者三人,猛地发出一声龙吼,便是一颗与龙首相当的火球自黑龙口中喷射出来。
老者瞧着汹涌而来的黑龙与火球淡然一笑,轻声道:“如此蠢物,也敢这般放肆!”说着袖中的手随意一挥,也不见光华喷涌,更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但远处的火球却猛地爆炸开!火光消散之后,只见那黑龙也已消失无踪。
老者身后那两名“风林卫”的统领,虽仍是一脸木然,却均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正在此时,自地上飞上来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衣衫华贵,却宽松得足以装下这两名风林卫统领,他一上来先喘息两声,扬手抹一把汗,然后咧嘴露出一口金牙,笑道:“大长老真是术法通玄,我本意赶上来护驾,谁知大长老挥手间就将那黑龙抹杀干净!”
白衣老者也不理他,两眼仍注视远方,似乎远处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牵住了他的心神。
忽然间,老者的身影变得缥缈,下一刹那,老者已自三人面前消失,那两名统领固然心惊,那胖子更是险些吓得从空中掉下去。
风之帝国的大长老风林,虽然这十几年来闭关,久未在帝国中走动,但只要说起风林长老,绝没有人敢对之有丝毫不敬之词。国君为了表达对风林长老的尊敬,更是将帝国最强大的军队命名为风林卫,意为不仅守卫风之帝国,更守护风林长老!
风林长老此时略一露出术法修为,便令其身旁三人惊为天人,也无怪风之帝国对其如此尊敬。
自那处消失后,风林长老的身影却在战场的前线出现,四处的喊杀拼斗,似与他毫不相干,双方战士们施放的术法自他身旁穿梭而过,却总是差之毫厘,无法击中他。
只见他的脚步不停,片刻后便已将那些厮杀的战士们抛在后头,徐徐向着不远处的茂密森林行去。
明明距离战场如此之近,但森林却是丝毫没有受到损害,郁郁葱葱的覆盖,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风林长老走到近森林五米处,终于停住脚步,他缓缓地伸出右手,仿佛要触摸什么,却又停在半空中迟疑不决。
他伸出的右手有些干枯,与他只略显苍老的脸不同,他的手属于年近古稀的老人,纵横交错地布满褶皱。
“你来了。”风林长老突然开口道。
随着这声话语落定,森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与风林长老不同,他是那么的年轻,他是那么的光彩照人,他的脸像初生的婴孩一眼粉嫩柔滑,他的手干净得就像是平铺压实的厚雪,只有他的眼神,才会隐约透露出他的年纪。
“我来了。”他说话的时候一阵风起,撩起他苍劲的头发,露出了他尖尖的耳朵。他竟是个精灵!他随手拨掉身上的披风,这时才看见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正甜甜地酣睡着,右手的大拇指被放在嘴里轻轻吮吸。
婴孩的耳朵却不是尖的。
风林长老瞳孔忽地收缩,眼神中涌现出深深的痛苦,良久之后,终于问道:“这是——那孩子?”
“是。”精灵声音清冷,听不出是男是女。
如果此刻风林卫的两位统领和那胖子在场,他们就会发现,风林长老的身形不再高大,竟还显得有些佝偻,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得他不得不屈服。
“你······”风林长老有些迟疑,“你带他来做什么?”
精灵似乎很享受风林长老此刻的样子,先冷笑两声,才说道:“我不忍下手杀他,所以把这机会让给你。”
“你——我怎能——”风林长老脸色大变,惊叫道。
“怎么不能?”精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当年你不就亲手杀了他,现在为什么不能再杀一次?怎么,人老了,心也变软了么?”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风林长老的心头。
“我,我并非是有意的——震儿······我——”风林长老的眼神迷离,似已沉浸在过去里无法自拔。
“闭嘴!”精灵厉声喝道,“总而言之,我将他放在这,是杀是留,又或是将他放在这里自生自灭,都由得你!从此以后,我们精灵一族,与你风林再无瓜葛!”
说完,精灵竟真的将那襁褓中的婴孩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步入森林中。风林长老手抬了又抬,终于还是没有出声挽留。
风林长老痴痴看着那睡梦的孩子,良久之后,终于深深叹息一声,望着火红色的天空,落下泪来。
远处的战火仍然未熄,弥漫的硝烟冉冉上升,浊浊的尘世啊,何时才有安宁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