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从前是不热衷于逛街的,她对服装的品牌也不关心,只要是原先买过,且穿着舒适的,就会一直买下去。从这点上看,她并不是个一个多变的人。她的生活用品亦如此,一直用同样的牌子,直到那个牌子彻底消失为止。琳琅满目的货柜只能让她观望一番,她没有好奇心,对于很多新奇的东西,她心底里是不接受的。
可是今天跟丹姐一起逛街,她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因了心头的愉悦,她想给所有的人都买很多东西,将自己的快乐分享出去。一口气给丹姐的孩子买了五套衣服,又给冷旭买了两件白衬衣,她喜欢他穿白衬衣,外面再配上一件黑色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既线条分明,也清爽简单,就像他黑白分明,澄澈透亮的一双冰眸子,那里面只装着她的影子。
梅影还给他的父母也分别买了春天穿的薄外套,春天的夜里,坐在沙发看电视还有微微凉意,用来保个暖还是不错的。就连强子和丹姐,她也挂在心里,给丹姐买了一件大红色的风衣,给强子买了一根皮带。
看着丹姐笑呵呵地穿在身上,她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丹姐给予她的一切,她无力去偿还,只有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尽她所能去让疼惜她的姐姐感受到她的情意。她们姐妹之间是不必用“偿还”这么俗套的词,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她们的情谊从来就不曾动摇分毫。
此时的梅影仿佛一个购物狂,她把冷旭前几天给她的,为数不少的零花钱都带了出来,她唯独忘了自己,当丹姐提醒她去看看孕妇装时,她包里的钱已经不多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决定明天让冷旭来陪她买,那种感觉才更幸福。
中午在小吃街用过很多的美味后,她们又接着逛街,心情一旦好了起来,梅影的胃口大开,竟也不觉得恶心了。暮色渐渐降临,丹姐的两只手已经提满了东西,根本就不要她这个孕妇受半点劳累。
是时候给冷旭打电话了,估摸着他们也该回来了。真是恼人,冷旭和强子的电话都打不通,老是嘟嘟的声音,梅影在心里揣测着,他们多半是还在回来的路上,信号不好吧。分别在他们呼机上留了言,拉着丹姐选了一家氛围较好的餐厅吃饭,点了几个很清淡的菜,连酒也没要,丹姐也陪着她一起喝饮料。
“影子,看来冷旭的魅力大哦,这一天你连烟也没抽,这会儿还以饮料代替酒了,真不知道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呢。”丹姐太了解她,不吃饭可以,但若一天不抽烟,她就甚觉难受。
“姐,应该是我有福气吧,他那么好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抢着嫁啊,可他偏偏为我误了那么多年,我不过就戒一年的烟酒而已,算不得什么。”
“我觉着吧,其实你们俩都是重情义的人,能在一起也是命里注定。吃完了咱们早点回去,他们两个差不多该回来了,我看冷旭一会儿见不到你就心慌哦。”
“姐,你又笑话人家,有什么好心慌的,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嘛。说不定他跟强子在一块儿吃饭呢,他知道我不在家里,才不会那么早回去。姐,这顿我请,你再抢着给钱,我要发火了哈。”
梅影盘算着兜里的钱还能应付这顿饭钱,她不愿意又是丹姐来付账。虽然丹姐和强子总把她看做是客人,但她自己倒觉得没那么生分。
“是,听我妹妹的。我可能下个月就要走了,曹斌调到另外一家单位了,他这几年还算混得不错,业务能力强嘛,新单位给他的待遇挺好的,我先过去把家和孩子安顿好,等你们的火锅店开了张就去成都找你们。”
“嗯,你先把自己的事办完再说,我们等你就是了。走吧,还是先回家看看他回去没有,强子那里太吵了,我这个孕妇以后还是少去为好。强子也真是的,前一阵人家给二十五万要盘下他的酒吧他又不干,非要三十万才成交。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一会儿回去跟冷旭商量一下先回成都去办结婚证明的事。”
“对,你们俩还是办正事要紧,最好在我走之前把婚礼办了,还有啊,你这肚子里的宝宝也不能等,是不是啊,我的妹儿。”
梅影叫来服务生结过账,丹姐又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与她一同往家赶去,这一次,丹姐坚持叫了一辆出租车,说是夜路不太好走怕她摔着。
回到家里,冷旭还没回来,丹姐把东西放下,跟冷旭的妈妈打过招呼就回家了。
“影子,小旭刚刚打过电话回来,他们路上堵车,快八点了才回到市区。他看到你的传呼留言了,都这个时辰了,想着你们的晚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说跟强子吃了饭就回来。”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毛衣的冷旭妈妈,站了起来跟梅影说着话。
“伯母,您坐着吧,又在给伯父织毛衣啊,现在都买现成的了,这织起来多累啊,还费眼睛。我那会给他打过电话,可能信号不好没打通。我跟他说了,如果回来太晚就不要管我了,他就跟强子随便吃点就回来,免得回到家里又弄一屋子油烟味。”梅影一边说一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伯母,这是我给你和伯父买的外套,让伯父过来试试吧。咦,怎么没见着伯父呢?不会又去找人研讨种花的秘诀了吧?”
“哎呀,小影姑娘啊,都是一家人了,干嘛还这么客气,你买的我们都喜欢。这老头子整天就瞎琢磨他的花儿草儿,今天又突发奇想,说是要在家里种葡萄,这不吃完了饭就出去找架子了。这个家啊,拿给他都搞成花园了。我这件毛衣本来是给小旭织的,可他怎么都不穿,只好拆了改改给他爸穿。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买现成的,可我还是觉得织的毛衣暖和。”
冷旭妈妈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梅影的手又开始了絮叨。梅影喜欢跟这满脸慈爱的老太太说话,就像从前妈妈拉着她的手一样,这是一种久违了的亲情。
“影子,我们家小旭啊,就服你这包药,他从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和他爸生下他晚,家里也就他一个孩子,打小也是严厉地要求他,就怕他学坏。可我们心里是很疼他的,后来他非要跟强子他们一块去念专科,我们是真的拿他没辙,那一天他喝醉了回来,他说他需要朋友,他不要做笼中的鸟儿。我和他爸才意识到该放他出去了,再整天闷在家里,怕是会闷出病来了。他也是大人了,所以后来就由得他了。没想到他竟然去跟人打架,连毕业证也没拿到,那一次去学校接他时,我的眼泪就没停过,唉..“
冷旭妈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了,梅影拿出纸巾给她擦拭着。
“伯母,不伤心了,好吗?一切不都过去了吗,他和强子现在也算是混出人样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梅影想要告诉他妈妈她怀孕的事,可思量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等冷旭回来,当着他们全家人的面,郑重地宣布这一特大的喜讯。她很想目睹她心爱的男人得知这一切后的表情究竟是怎样,她不想在电话里跟冷旭说这事,因为只凭着电流声,很难去感受那种真情流露。
“影子,以后有你管着他,我们就放心了。你不知道,这几年他偶尔也会回来,我都托人给他介绍了女孩子,可他硬是不去见人家,后来他才告诉我们他有喜欢的人了,于是我们就一直盼啊盼啊,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下好了,这常年不着家的野孩子性情也大变了,现在爱说爱笑的,还跟他爸一起做饭,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影子。”冷旭妈妈不无感慨地说着。
“伯母,其实冷旭品性一直就很好的,只是你们没发觉罢了,他做事对人都很用心的,他经常跟我念叨你们的好呢。伯母,我今天逛了一天有点累了,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就先去休息了,这山城的路啊,确实还是没有我们成都平原走起来顺畅。”梅影是真的感到了疲惫,她觉得肚子里的宝宝也需要休息了。
“影子,累了就快去歇着吧,一会儿他爸回来了我就叫他试衣服,小旭肯定又会跟强子喝了酒才回来,他刚才电话里还说,今晚有几个老同学也在强子店里,说是他们找了想接强子店铺的老板去看看酒吧,这一时半会啊,怕是还回不来。”
“没事的,伯母。他不会喝多的,让他们去慢慢谈吧,待一切都定下来了,就可以安排我们的事了,也不能老是这么拖着,趁着春天气候好,早点把我们自己的火锅店开起来才是。您老看电视吧,我进屋休息了,这腿都酸了,呵呵。”
提着几大包东西,梅影进到她和冷旭的卧室里,关上门,将买给冷旭的衬衣挂进衣橱里,连澡都不想洗了,脱了外衣就躺在床上,也的确是累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影子、影子,强子的电话,说是小旭喝多了,让你过去看看。”梅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是冷旭的妈妈在敲着卧室的门。
穿上衣服走到客厅,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冷旭的爸爸已经回来了,正在阳台上搭着他的葡萄架子。他妈妈依旧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着电视,可能怕影响她休息,声量调得非常低,反而弄得她还不好意思了。梅影心里清楚,他们是在等自己的儿子,在往常,他们还是睡得很早的。
“伯母,现在几点了啊,冷旭这就喝糊涂了吗?他的酒量不至于吧。”
“这会儿都十点过了,影子,你是不知道,他班里那些个个能喝,你接吧,强子等你听电话呢,肯定是要你过去跟他们一起喝,说小旭喝多了不过是寻个借口罢了。我们听小旭讲过的,说你的酒量也很好哦,以后在家吃饭时,想喝就喝点吧,女人少喝点酒也可以的,我们并不反对。”
梅影笑了笑,点了点头,对于两位老人家的豁达,她心里是很感激且欣慰的。她慢悠悠地走到茶几旁,心里埋怨着强子老是要冷旭在他店里喝酒,闹喳喳的挤满了人,都没个气氛。若是她在场,一准儿又拉着他们去外面的夜啤酒摊喝,外面的空气多好,可以甩开膀子尽情地又说又笑,还可以听丹姐和强子大声地对吼着划拳。
拿起听筒,强子的声音似乎很焦急,一种不好的预感牵扯着梅影的心。
“影子,快出来,我在厂门口等你,别告诉冷旭父母。还有,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你就说还有些应酬,让伯父伯母早些休息。记住了哈,就说你自己打车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出来。”
不知怎么了,梅影心底里涌动着不安,越来越强烈,心也慢慢地揪紧了。强子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叫她出去。放下电话,不由地,她靠在茶几旁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影子,没事吧,小旭是真喝醉了?是不是醉得厉害啊?要不,我和他爸跟你一起去吧,这孩子,明知你在家等他,竟不知道早些回来,待他酒醒了,我可得好好教训他。”他妈妈看梅影的神色不太好,站起身来问到。
“影子,小旭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他爸爸也从阳台边走了过来。
“没事的,伯父伯母。今天他们谈事情,可能是多喝了些,没啥大碍。强子说让我过去谈点事,我去看看,如果太晚了,我们就不回来了,就在强子那里休息一下,他那公寓离酒吧也近些。你们二老困了就睡,不要等我们,我把钥匙带上。”
梅影只能撒谎,她不能让两位老人家担心,她得赶快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她的心也开始狂乱地跳着,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她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心越来越慌,抓起床上的外套就急冲冲地往楼下跑去。